皇帝的铁令之下,事情再次发生变化。
刑部和司府衙门以及辽东王的人马全都望而却步,皇帝虽然说的是几个部门一起出动,实际上掌管彻查这件事的人却是皇帝亲自安排的。
锦绣很明白皇帝这样做的原因,家丑不外扬,皇帝却偏偏大张旗鼓地声张,倘若坐实了她不是五福公府的王莞宁,而是罪臣之女,那么不止是她,连带着王语嫣甚至辽东王府也会被牵累。
一下子牵扯出两个福晋,皇室必定会成为天下的笑柄。可是皇帝却半点不在乎这脸面不脸面,皇帝要的是天下安稳,至于是否会被耻笑,时间长了也便淡了。
如果她不是七王府福晋,或许皇帝还会网开一面,偏生宋煜是皇帝心中心仪的储君,这就意味着她必须是干净的出身!
也就是这时候,边境终于有了捷报。
程峰立在廊下,木婂也跟在一旁,两人愁云惨淡实在露不出一丝欢愉。
“禁军包围了整个府邸,奴才想尽法子也出不去。”
木婂神情幽幽:“今早送时蔬的婆子递给奴婢一张纸条,是木沉写的。福晋名下的几个铺子全都被府衙封锁了,皇室要彻查。”
几个铺子能查出她不是王莞宁?
锦绣冷笑,对皇帝的谨慎和小题大做嗤之以鼻。
她神情淡淡地看了眼院子一角的芭蕉树,已经有拇指粗的芭蕉一根根垒在一起,末端的芭蕉花像一颗巨大的墨紫色猪心,在碧绿的芭蕉叶映衬下显得生机勃勃。
恬静的墨竹小筑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这份安静中多了几分前途未卜罢了。
她笑着理一理发髻上的簪子,簪子是镂空的,最顶端有两颗拇指大的红宝石,红色能衬得她肤色姣好,气度雍华。
她正了视线,说道:“既然是宫里要彻查,我们又能做什么。且都安心在府里呆着吧,这段时间不许任何人私自出去,更不许与门前的官吏起冲突。”
她却不晓得,这话不过刚说完,门口就出了事。
乳娘面色铁青去吕姨娘的听雨斋时,吕姨娘这次非但没有怕了这位府中颇有威信的老人,甚至还板着脸尖着嗓子反声质问乳娘:“我做错什么了?府宅外头的禁军可不是我招惹来的!”
乳娘声音温吞,眼底已有火气:“福晋下令禁止府中人外出,更不许滋事。你非但不约束手下奴婢,还教唆她们外出,是何居心!”
吕姨娘挑眉,毫无顾忌地摊摊手,漂亮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色:“朝廷的人马都来了,她是不是咱们真正的福晋还两说呢!”
“住口!”乳娘薄怒:“至少她现下是七王府的嫡福晋,是你的主母!以下犯上,骄纵滋事,按七王府是要打十大板子的!”
吕姨娘顿时尖声笑起来,眼里满是不屑,语气尖酸刻薄道:“乳娘还知道以下犯上啊!敢问乳娘,您是这府里的什么身份啊?一介奴婢,胆敢在我这正紧主子面前东吆西喝,我看该挨板子的是你吧!”
乳娘面色一凝,吕姨娘则得意地笑起来。
“乳娘是府中老人,也从未卖身为奴,王爷命她掌管府邸,这就说明她身份远在你之上。”在暗处目睹了这一切的锦绣缓步上前,声音冷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场,当即将想要开口的吕姨娘压了下去。
“吕姨娘以下犯上,口无遮拦,更无视本福晋的规矩。来人,带吕姨娘下去,重打十大板子!”
她声音阴冷,与乳娘并肩站到一处。
乳娘微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她目光坚定,暗中朝乳娘点头。
底下的人有些发憷起来,福晋平日里都是和颜悦色十分好说话的,今儿个怎么……难道是因为王府外头的那些禁军乱了心神?
吕姨娘也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福晋竟然真的会下令打她,要知道她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更出格的事情,至多不过被苛责几句罢了,哪里像现在这样……
木婂板了脸,呵斥身后发呆的婆子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福晋刚说的,还不快将吕姨娘拉下去!”
吕姨娘这才反应过来,福晋是真的要拿她开刀啊!
当下心中微微一乱,却还是强撑着辩驳:“臣妾只是院子里的针线没了,正巧府里绣房的供给也没补上,才想着让丫鬟出去采买一些。那些禁军蛮横不知通情达理,还说要将丫鬟扭了送进大牢去,这才起争执的。”
正说着话,闻风而来的秦氏远远地叹了口气,然后疾步上前,给锦绣行了礼,又与乳娘问了安,才低声说道:“还请福晋网开一面,吕姨娘乃无心之过。禁军包围府邸,人心惶惶,难免行事有差池。”
吕姨娘连连应是,乳娘面色冷淡不发一言,锦绣则多看秦氏几眼。
气氛突然僵持起来。
那些婆子们也是战战兢兢的,真要她们动手她们未必敢。如今局势不明,府里人人都说这位福晋有问题。万一……真的是所谓的朝廷逃犯,她们今儿个杖打了吕姨娘,吕姨娘会不会秋后算账……
木婂冷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福晋下令十个板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
吕姨娘和秦氏面容微变,因为木婂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福晋没有出声半句,也就默许了木棉的做法。
吕姨娘最后还是挨了十个板子,木婂监督,每一个板子都必须打在屁-股上,且需要发出清脆的响声,如若有浑水摸鱼打得不好的,木婂就要喊她们重新来过。
最后,这几个听雨斋的婆子全都汗如雨下面如缟素。
乳娘淡淡瞥了眼由丫鬟搀扶的面无血色的吕姨娘,朝众人行礼离开。
锦绣亦是没有多余的话,返回墨竹小筑。
路上木婂还嘀咕:“早知道就带几个我们墨竹小筑的婆子过来,那几个听雨斋的扳子打的轻飘飘的,她们还以为福晋只是做做面上功夫,气得奴婢就差亲自去打了!”
“她们以后还要在吕姨娘手底下做事,哪里敢真的下重手。”锦绣说道:“今日之事只是给府邸众人一个警醒,免得再有人生事。”
皇帝那里不会这般好说话,这节骨眼上,她不想被人钻了空子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且如今府邸人心惶惶,不来些严苛的手段,只怕难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