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便抬头恶狠狠看向男人,四目相对,两人竟同时愕然。
男人的皮肤不似寻常书生那般白皙细腻,甚至有些微微的粗狂,小麦色的肌肤让男人多了几分野性阳刚。他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许是刚才跳崖的过程中钩挂了一两缕,几株碎发慵懒地落在耳旁,无端生出几分随性。
鬓如刀剪,鼻挺唇红,整个五官仿佛古雕剑刻,特别是那双眼睛,深邃犹如黑曜石般,看久了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锦绣有一瞬间的发神,而男人亦是满眼惊羡。
这世间美的女子很多,但怀中女子不知为何给以人一种说不出的亲昵美感,这让男人不禁想到诗经中的一段话。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男人想着想着,竟然笑出了声。锦绣突然回过神,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这时候崖顶忽然传来七七八八的喊声:“公子、公子——”
男人面上一沉,颇有几分被人扰了雅兴的不悦,听怀中的小人儿眉眼弯弯地问自己:“是你的人?”
男人只好无奈地点了点下颌,回了句:“在这里。”
等到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拉上去,锦绣屈膝道了谢,男人还准备问点什么,便听见远处传来深深浅浅的喊声:“小姐,小姐——”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锦绣福了福准备离开,哪知男人飞快地抓住她的手臂,目光直直看着她:“你叫什么?”
锦绣再次皱眉,这人,怎生这么轻浮!若不是看在对方救命之恩的份上,她定会不客气地甩上一个耳刮子。
男人的力气很大,攥得她的手生疼。
微微有些薄怒地回了句:“民女锦绣,还望公子自重!”
男人这才发现自己儹越了,又见锦绣有些吃痛的模样,不由得松开了手。
锦绣飞快将手抽出,不发一言,快速离开。
男人望着锦绣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
底下有人走上来,不解地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草地,躬身道:“公子今日鲁莽了,倘若公子有个万一,属下等……”
男子回头摆手制止了属下,皓若星辰的眼眸有一瞬间的失落:“可惜——”
属下大惊失色;“公子该不会对先前的那个女子……”
男子唇角微微上扬,似有些自嘲地冷然一笑,面色骤然归于平静。若是锦绣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为震惊,男人全然没有先前的玉冠温润之气,整个人仿若万里玄冰一般,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淡淡寒气。那双星光熠熠的眼眸,此刻也如出鞘的宝剑般,带着阴鸷的锐利,仿佛能杀人于无形!一股莫名的上位者气息在崖顶弥漫开来。
“先办要紧事!”
……
等锦绣找到菊青和梅儿的时候,梅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锦绣就是一顿哀嚎:“锦……小姐,你吓死梅儿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要怎么办啊!”
旁边的菊青明显也被吓着了,碍着边上帝京派来迎亲的护卫、婆子在,堪堪将火气压了下去,暗地里狠狠瞪了锦绣几眼,然后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小姐,您没事吧?”
关心自然是做给外人看的,锦绣也便十分配合。先前的颠撞倒没什么,除了头有点晕罢了。摇了摇头,缓缓道:“没事,不用担心。”
旁边的护卫和一众丫鬟婆子俱是松了口气,这可是皇家未过门的七福晋啊,要是有个好歹……
领头的护卫马革江暗地里细细打量了锦绣一番,确信真没什么,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下来。他不比其他的帝京世袭公子哥儿,能混到今天那可是真刀真枪地到战场上厮杀过的,这次迎亲,还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良广之大人亲自到圣上面前举荐的,只等着圆圆满满地完成这差事,回到京城必然能得到些许升迁。
出了这档子事,升迁是不敢想了,幸好菩萨保佑没闹出点什么,若是人伤着磕着了,光是那位蛮不讲理的七王爷恐怕就要大闹一番。
当初圣上决定给国公府下聘之时,这位爷可是大闹了金銮殿的!
马革江不禁打了个寒颤,催促着众人赶紧上车。
喜轿已经落入悬崖,马革江只好让人收拾出多余的马车,虽比不上先前的华贵,胜在还能应付的过去。
回到车上,借着“哒哒”的马蹄声,菊青再也绷不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你要死没人拦着你,麻烦你不要连累了我们!锦绣,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哥哥可还在江佪舅老爷那里当差,这要是夫人一个不高兴,一封家书送去江佪……你就自求多福吧!”
赤-裸-裸的威胁!锦绣却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反而眉目含笑地看着菊青,微微颔首:“多谢提点,锦绣半点不敢相忘。”
这感觉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菊青无处发泄,于是扯着嗓子咄咄问道:“喜轿坠下悬崖,你怎么没事!”
锦绣眼眸澄澈,不徐不慢地说道:“坠崖前跳下马车的,还好草坪泥土松软,要不然就真要坏了夫人好事了。”
菊青真是气不打一处,看着锦绣那张白璧无瑕的脸就恨不得掐上几把,这贱蹄子竟然敢拿夫人来排揎自己!哼,怎么不摔死她!
菊青警告地瞪了锦绣一眼,气急败坏地走了。
梅儿可怜兮兮地看着菊青离开时愤然带起的玉帘,又回头看了看锦绣,见她还是笑盈盈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姐就不怕吗?”
锦绣淡淡而笑,端起茶几上的一杯凉水,浅浅啄了一口,方道:“怕什么?日子总归是要朝前看的。”
梅儿不过十二三岁,懵懵懂懂的年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睁着圆鼓鼓的大眼睛看锦绣。怪不得当初三小姐非要留锦绣当贴身丫鬟呢,锦绣可不是那些粗使丫鬟比得上的!
锦绣见梅儿低着小脑袋不知在胡思乱想什么,于是顺手从茶几上取了杯水递给梅儿。梅儿一愣,本能地有些惶恐,想要拒绝,后又一想,菊青姐说了的,在外人面前锦绣是小姐,私底下也就是和她们一样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梅儿总是习惯性地就把锦绣当成主子,在锦绣跟前自己就莫名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好像锦绣天生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