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已经睡下了,程峰急匆匆地在外头喊,木婂赶紧进屋掌了灯,往锦绣身上披了一件褙子,才让程峰进了屋。
“福晋,不好了,云曦提着剑冲进了碧柳招,碧柳招的老鸨吓得报了官,司府衙门的人将碧柳招围住了。”
云曦提着剑夜闯碧柳招?这是什么情况?
锦绣有点蒙,木婂扶她从床上起来。
程峰急的满头大汗,还不等锦绣发问就一股脑地说了:“云曦劫持了慕先生,说……说要把先生废了……”
锦绣一愣,这……
再转身看木婂几眼,总觉得这事儿似乎和她有关系。木婂也面上一怔,有些不敢置信,还有些淡淡的惊惶。
“这……这不是胡闹吗!”木婂惊呼,全然忘了自己的失态,就急不可耐地求福晋:“福晋,请您过去瞧瞧吧,慕先生一介书生,哪里经得起云曦折腾,万一……”
绝后这两个字木婂这种未出阁的姑娘是如何都说不出的,只能急巴巴地看锦绣,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锦绣没有答应她,只说:“慕先生能一剑射死山虎,可不是你说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云曦再强,难道还能强得过猛虎。”
一副不担心慕白年,觉得他能招架住的样子。
“可是……云曦带了武器。”木婂咬着下唇,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知道云曦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的,万一一个激动划拉两剑,那慕白年岂不是……
“不是说司府衙门的人已经赶过去了吗,司府衙门都管不了的事,我们去又能怎么样?”锦绣沿着软塌坐下,远远地看了木婂一眼,木婂怔在原地,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却又窘然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程峰不晓得木婂心事,更不知道云曦为何要深夜闯入碧柳招,只是站在七王府的立场,建议道:“福晋,要不还是走一遭吧?云曦是府中的婢子,出了事情这账定然会算到七王府的头上,眼下风云暗动草木皆兵,若是被人抓了把柄……”
木婂瞬间眼睛一亮,赶紧附和程峰的话:“云曦生性鲁莽,容易冲动,万一做出蠢事,连累七王府不说,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蠢事?”锦绣闲闲地靠在软榻上,笑容烂漫:“我倒不觉得云曦鲁莽。再说,慕白年既然为宫廷画师,却夜宿碧柳招,此事传出去实乃皇室蒙羞。慕白年这种人,欠一个教训。”
她语气轻快,眉眼中没有一丝担忧之色,反而略略对云曦有几分赞叹和欣赏。
木婂面上一僵,唇角微翕,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程峰愣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就看见锦绣神情倦怠的样子,只说了一句:“你们大概忘了如今的总司是谁了吧,有云大人在,云曦不会有事的。”
木婂咂咂嘴,欲言又止。
她担心的可不是云曦,而是慕白年。云曦伤了人有云霄这位司府衙门的总司撑着,那慕白年呢……
锦绣打了个哈欠,道:“时辰不早了,都去睡吧,我也乏了。”
木婂扭捏拖沓了半天,才跟程峰退下。
出了房门,程峰就准备去外院休憩,木婂跟在后头走了几步,突然出声喊住他。
程峰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她。
“要不……我们去看看吧,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万一云曦惹出点事,牵累了福晋……”
夜色昏沉,木婂顾着说话,没有看见程峰眼底的古怪之色。
对面主院的灯已经熄灭,整个天地陷入黑暗。
或许是怕惊动了锦绣,木婂将声音压得很低:“再者说慕先生以前对福晋有救命之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恐怕福晋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程峰抽了抽鼻子,他怎么不觉得福晋有丝毫的过意不去?反而巴不得云曦给那位慕先生一个教训呢?
“木婂,”他打断她的话,面露难色:“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外头早已宵禁,你一个内院女子贸贸然地出去……恐怕……不大好吧?”
他的语气非常委婉,木婂就尴尬地后退几步,这才发现自己彻底失了分寸。
程峰安抚她:“不会有事的,福晋说的没错,有司府衙门的人盯着,慕先生和云曦都不会有事。”
说着朝木婂拱手:“明儿个我一早就去打探,今夜早些歇息吧。”
说着便大步离开。
独留木婂怔怔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站了半晌,才满腹叹息地进了耳房。
锦绣立在窗棂下,轻轻将留了缝隙的窗户合上,心里也忍不住一叹。
木婂到底还是忘不了慕白年,可是慕白年——
的确不是良配啊!
自古风流才子,哪个不是生活洒脱,夜宿花柳的。木婂只是被慕白年的温润气度吸引,却不曾想过,倘若自己真嫁了这样的人,一个月里至少有大半时间是夜守空房。
女人的青春何其短暂,留不住男人在身边,终究只会变成怨恨。
真正幸福的日子其实很简单,柴米油盐长相厮守,便能充足一辈子。
我们总是习惯性的在某一个时刻爱上某一个人,喜欢他的无非外貌、气度、亦或者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并自诩这种叫一见钟情。
事实上,你并没有思考过所谓一见钟情之后的东西,甚至没有想过两个人的习惯观念是否一致,就盲目且极其肯定地想要与对方一辈子。
你的一辈子,未必是他想要的。
许多人,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个美丽的回忆。等你真正拥有幸福再回头来看这一切的时候,其实只是刹那烟火罢了。
过不去这个坎的不是他,而是心心念着的你。
现在的木婂,就是那个心心念着的人,而慕白年,或许连这个坎都不曾靠近过。
这便是,单相思。
翌日一早,木婂早早地就起了床,眼底一圈乌黑,锦绣只做看不见,慢条斯理地用了早膳,程峰才在木婂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姗姗而来。
行了礼,锦绣不让他说话,直接赐了座,又喊木婂去灶上煮茶。
木婂一愣,随口道:“让香儿去吧,奴婢留下伺候福晋用膳。”
锦绣语气坚定:“她们煮的茶始终没有你烹煮的好,最爱你茶香袅袅,回口的那一点甘甜。”
木婂身形一晃,知道锦绣这是故意支开她。神情低敛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屈膝,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