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难民开始准备下山,骁虎和骁豹寻了空隙到七王府来回话。
兄弟俩似乎在进府前都收拾了一番,穿着簇新的棉布衣裳,款式虽然老旧,但是整理的一丝不苟,头发用棉布绳细细缠绕起来,显得干净而清爽。
锦绣让屏舒给兄弟俩上了茶。
“只有少数的难民决定离开,剩下的都想留在山上,或者到帝京城谋个生计。”
“到城里谋生计?”锦绣沉吟,同时微微蹙眉。
骁豹看在眼里,说道:“进城的时候和二哥在城里溜达了几圈,有很多难民留下来,就连酒楼打扫的小厮活儿都被一抢而空。我们就亲眼看见一家不大的酒楼刚刚贴出红纸招贴,立刻有人上去哄抢。”
自然,战火让这些人失去家园,朝廷虽然答应帮助重建但毕竟是杯水车薪,特别是那些偏僻之处的百姓,朝廷不可能替他们重新修缮房屋。被战火破坏的田地也没办法耕种,与其回去重头再来,不如留在帝京。
还有些人因为亲身经历了战火的恐怖,一方面避免触景生情,一方面害怕再次发生这样子的事,干脆不回去了。就算再次爆发战争,这里毕竟是在皇城边上,朝廷的重兵会保护他们的安全。
城里的人口激增,房屋也好,活计也罢,都不足以提供给所有的人。
山上的那些难民想要留下来谋一条生路,更是难上加难。
“今年冬天为了养活三千难民,林子里的飞鸟走兽都被猎杀的差不多了,木薯地被翻了个底朝天,山上的百姓都难以过活,更别说那些难民了。”
锦绣柳眉皱得更加深了。
骁豹的话虽然说得委婉含蓄,锦绣却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为了将那些难民养活,大山都快被搬空了。
原本山上的百姓就靠着种点土地打些猎物谋生,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口。猎物没了,土地又十分有限,如果那些难民执意要留,山上的百姓只怕会失去活路。
农夫与蛇,恐怕要成活生生的例子。
锦绣思索片刻,问骁家兄弟:“大约有多少人想要留下?”
“两千吧。”骁豹看向骁虎,有点不确定。
骁虎补充道:“不止两千。很多难民的家眷都在山下的庄子上,他们打算下山把家人一起接上山,这么算起来至少会有三千人!”
三千人!
锦绣有点头疼。
屏舒进来上茶,正巧听见他们说话,不由纳闷:“朝廷不是发放了物资补贴和盘缠吗,他们怎么还赖在山上?山上缺衣少粮,又危险,还不如返乡。”
骁豹和骁虎只能对视一眼,苦笑不已。
锦绣看出他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追问了几句,骁豹才说出实情。
“朝廷的确有发放物资和盘缠,但是难民众多,甚至还有帝京城的百姓混在难民里哄抢粮食。朝廷原本供应的就不多,等山上的人下山时早就发放完了!”
屏舒默不作声,躬身立到一旁,有些担心地去看锦绣。
锦绣面色沉沉,目光如隼,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儿晌午回去,这夜宿在木老爹那里。”
锦绣点头:“这事容我想想,你们明儿上午再过来。”
兄弟俩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骁豹又折了回来,腆着脸犹豫不决。
锦绣笑:“什么话说不出口的?”
“不是奴才……是小刘他娘。”骁豹壮着胆子,一股脑地说了:“张婶想小刘的紧,让奴才来问问……她想进府来做活儿,不要工钱,只要时不时地看看孩子……”
生怕锦绣动怒,骁豹绞着手指头又说了一遍:“她说只要有口饭吃就成。”
锦绣忍不住噗嗤一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让她下山吧,她一个寡妇住在山上也不方便,下来还有个依靠。”
骁豹长大眼睛,喜不自禁:“福晋答应了?”
锦绣点头。
骁豹欢欢喜喜地谢恩走了。
锦绣让程峰去庄子上请两位庄头来。
尚离和余遣下午就赶了过来。
两个人也皆是衣着朴素,衣裳浆洗地都有些泛白,或许是怕冲撞了锦绣,局促不安地不断将布满泥土的指甲攥起来。
锦绣温和而笑:“开春了,庄子上的活儿不少吧?”
两人齐齐点头,一说起庄子上的事便让他们松泛不少。
余遣说:“买的滩涂地要开辟出来,修建池塘喂养鱼苗。难民里有个老鳏夫懂得田螺的养殖,奴才寻思着帝京城没这稀奇玩意儿,想弄一块地实验一下。”
尚离说:“培育的果苗长大了,这几天要往山上移植,去年死了一些果树,今年要全部补上,还要施肥驱虫。”
两人如数家珍,锦绣都认真听了,突然笑着问他们:“那些难民可有帮衬?”
尚离点头:“大雪天都在外头忙活,若是没有他们山上的果苗少说要冻死一大半。”
余遣则是涨红了脸:“大部分都很勤快,不挑活儿,有些好吃懒做的,年后府衙发放物资和盘缠,我就将他们都打发了。”
见锦绣听完后只点点头没有指责自己,余遣才松了口气。
“粮食还够吗?”
两人都齐齐摇头,面犯难色:“挨过这冬就捉襟见肘了,奴才还寻思着来禀报福晋,地窖藏的物资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最多再坚持半个月,恐怕就……”
锦绣愣了一下,说起山上的难民来。
当听见锦绣说山上的难民有很多不愿意离开时,尚离和余遣两人都跟着皱起眉来。
话毕,就是再傻的都明白锦绣话里的意思。
余遣开始表态:“滩涂地需要人管理,还有池塘修缮,庄子上原本的人手是不够的,奴才那里能留两百个手脚灵活勤快的。”
尚离听完余遣的话,思忖片刻,才道:“奴才的果林后期不需要太多人手,最多留些看林子的和管理的,至多需要五十人。”
一个两百,一个五十。合起来也才两百五十人,杯水车薪啊!
余遣见锦绣面有难色,思索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想法。
“庄子本来就是看天吃饭,年成好收成多,年成不好收成少,甚至颗粒无收。养太多人风险性大,特别是遇见灾荒或者干旱的时候就会出大麻烦。”
“如果福晋是想分担那些难民的去处,奴才倒是有一个主意。”
锦绣投去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