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一直以疫情为由不出门,主要是懒得再生事端。
王语嫣为人睚眦必报,五福公府被害的那样惨,若是锦绣还生龙活虎的又岂能让王语嫣咽下这口气。
事实上她现在的日子很舒坦,林婆子死了,在程峰的推波助澜下许多蠢蠢欲动的钉子被拔出,整个七王府前所未有的干净清朗。
只是——被幽禁的绿筠轩像王府的忌讳般,木婂也好,屏舒也罢,就是程峰也小心翼翼地从不提起。
锦绣很想派人去绿筠轩送点东西,好让程青青解了燃眉之急。然而几次开口,话到嘴边却又给咽了回去。
她发现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这种没来由的烦躁几乎让她坐立难安。终于,在阿桩病情爆发的时候,她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般,狠狠地责怪了一众下人,连带郎中和太医都没放过。
她知道自己的愤怒很没有道理,然而就是控制不住,反而经这么一番闹腾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心里头那口郁结也一下子消失殆尽。
她站在廊下,看木婂和屏舒紧张兮兮地去灶上,便喊住二人。
木婂和屏舒这段日子没少挨骂,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招惹锦绣。
锦绣叹了口气,让二人走近些,才歉意道:“这段时间我脾气不好,说了些重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屏舒很年幼的时候就伺候锦绣,那会儿即便锦绣凶了她,至多不过两三天就像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闹作一团。所以当她听到锦绣说这些话时,只是笑了笑,就高高兴兴去灶上忙活儿了。
木婂不比屏舒,她是后来进府的,锦绣就将眸子落在她身上。
木婂顿了顿,才开口道:“奴婢知道福晋的苦,福晋委屈,说出来骂一骂我们就好了。”
木婂很坦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反倒叫锦绣不好意思了。
木婂看着她,第一次不顾主仆尊卑开口道:“福晋心里明明是有王爷的,王爷也在乎您。奴婢斗胆,请福晋您对自己好一些,不要再藏着掖着了,您是七王府的嫡福晋,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什么能阻碍您的?您又有什么越不过去的?”
作为锦绣的贴身婢子,木婂看着她和王爷之间的纠葛,心里也是很着急的。
锦绣沉默地看着她,许久才叹气,幽幽道:“你不明白的。”
木婂急着还想说些什么,锦绣摆手示意她不要继续,反而含笑着似自言自语道:“以前在府邸的时候娘亲常对我说,这辈子不求嫁个富贵世子,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便是福分了。”
木婂听不懂什么但求一心人,只是觉得话里有话。她总觉得福晋口中的娘亲不像方氏,方氏若是有这样子的觉悟,怎么可能将两个女儿都嫁到天家皇室。
谁都知道帝王家最是无情,哪怕是最好的结局,也会有一个女儿成为阶下囚。
再加上木婂隐隐知道云曦去南江做的事,她就更加的肯定福晋对五福公府没有多少情分。与其说是情分,不如说是恨更妥帖。
有些话不该她过问的,她想了一会儿到底什么也没说,只说:“阿桩的病已经入体,即便有药也救不回命。禁军派人去了耳房,只等阿桩落气就将人隔离抬走。”
木婂说这番话的时候天上正好有一群大雁飞过。
鸿雁南飞,据说是极好的兆头,然而阿桩……
锦绣面无表情,沉默地朝耳房的方向看了许久,然后才对木婂道:“派人去辽东王府送点东西吧,姐姐这么些日子没有见过我该是想的紧了吧。”
“那太医那里……”木婂迟疑。
“我只是暂时控制住了时疫,又不是好周全了,太医拿了银子难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木婂只好退下。
……
“福晋,门房那里送来的,听说是给您的。”许妈妈捧着一个精致的黄梨木匣走进来。
王语嫣看着匣子上美艳异常的雕花,这样好的装饰龛子拿到市面上少说也要一千两,谁这么财大气粗?
“谁送的?”王语嫣一边问一边从许妈妈手里接过匣子。
许妈妈正说着“门房也不大清楚,反正是个衣着华丽的婢子送过来的,说是孝敬福晋您的……”王语嫣已经将匣子打开。
和精美异常的匣子相比,里面的东西可谓是寒酸至极。
只是一套很普通的下人衣裳,旧巴巴的,有些地方已经洗的泛黄。
王语嫣将衣裳翻了翻,才发现衣裳里面竟然还包裹着一封信。
她将匣子重新递到许妈妈手上,然后将信将疑地将信打开。
只见上面是一排簪花小楷,细细写了一行小字——
“姐姐,阿桩一直想到辽东王府逛逛,妹妹现在成全她的遗愿了。莞儿敬上。”
“啊!”王语嫣尖叫着将手里的信扔得老远,许妈妈也猛地将手里的匣子甩出去,两人俱是面色一片惨白,半点看不到血色。
屋外,灵境正好带着馨姐儿和育姐儿过来请安,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王语嫣声嘶力竭的喊声:“站住!不许过来!快,把两位格格抱出去!”
馨姐儿和育姐儿被面色惨白的王语嫣这一吼吓得嚎啕大哭,灵境看出点问题,赶紧带着两位格格退下了。
这一天辽东王府乱做一团粥。
王语嫣的主院不许任何人进出,太医像长龙般被招进王府,底下之人皆是人心惶惶,更有甚者说王语嫣感染了瘟疫。
锦绣在屋子里看书,听木婂细细地讲起辽东王府的乱景。
木婂莞尔:“奴婢不过送去一套穿旧了的衣裳,就把辽东王福晋吓成那样。听说福晋郁火攻心好几次昏厥,外面流言四起,咱们王府门前的禁军都被调了一大半过去。”
锦绣才放下书,淡淡而笑:“草木皆兵,她太疑神疑鬼了。”
她即便恨毒了王语嫣,也不可能做出瘟疫害人这种事。瘟疫不好控制,若是闹大了恐会殃及无辜。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锦绣可做不出。
只是这么吓一吓王语嫣也好。
她不禁勾唇,刺激的还在后面,就是不知道她这个姐姐的身体是否还能经受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