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硕满心思都想着怎么溜出宫去,根本没有在乎汤嬷嬷的警告。再者以前去寿康宫的时候,太后一直亲近温和,汤嬷嬷也没有现在这么严肃。
对于自幼在宫里长大的和硕,对汤嬷嬷的害怕实际很淡。
再厉害不过一个奴婢,如何能在她这正紧主子面前狐假虎威。
彻底无视汤嬷嬷,眯起眼睛与安美人说:“我额娘怀我的时候也曾惊动了胎气,后来内务府还是安排去了白马寺祈福。长大了还听皇祖母说过这事儿,说祖宗订下的规矩不可废,皇室之人更应该认真履行。”
三言两语将汤嬷嬷噎得说不出一句反驳话。
和硕就像战胜了的母鸡,高高仰着头,一脸惬意地与安美人说:“无事要多走动走动,就在院子里转转也好。我额娘就是因为怀孕的时候太小心了,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到生产的时候没力气,才……”
提到伤心处,和硕突然闭上了嘴。
安美人则同情又感激地连连点头:“多谢公主提醒,太医也是这个意思,让我多活动活动。”
两人又叙叙说了些话,最后和硕心满意足地拿到安美人的保证:“等内务府消息下来,我就去央求皇上,让公主陪着一起去祈福。”
事情达成,和硕再也没留下的理由。在汤嬷嬷锅底一样的面色中大步流星地畅快离开。
“美人,公主年轻不懂内廷之事,祈福干系过大,要经过内务府和钦天监……”
安美人摆手打断汤嬷嬷,只沉声问了一句:“公主先前说的内廷规矩不可废,太后更是这句话的践行者,嬷嬷觉得此话有差?”
汤嬷嬷阴着张脸,点头也不是,否认又不行,正挖空心思想说点什么,安美人已经自己站起来,吩咐道:“去看看皇上吧,皇上身体抱恙总归和我有关,我这心里始终过意不去,但愿皇上不要责罚。”
……
到了隆阳殿,汤嬷嬷等一应奴婢是不得入内的,安美人在里面呆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不到第二天就有内务府派来的内监宣纸:“奉天承命,皇帝诏曰,安美人身怀龙裔四月有余,朕特着钦天监观天象,订佳时。八月十二月圆之秋,以淑嫔为首,着后庭宫妇至白马寺,为龙裔祈福……”
也就是说但凡宫中诞有龙裔的宫娥主子都要一同前去,潜心为安美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如此声势浩大还属头例,也足可见皇上对安美人肚子里孩子何其看重。
圣旨已经颁布,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汤嬷嬷只好回一趟寿康宫,很多事要请示了太后才成。
锦绣暂时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只是很深恶痛绝地瞪着面前皮肤黝黑的男人,咬牙切齿道:“大王几次三番夜潜妾身闺房,是要逼臣妾报官通知护卫营巡防营的人吗?王府外面重兵把守,大王纵然功夫青云也双拳难敌四手吧?”
锦绣的威胁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惹得殷不悔大笑不已。
他最喜欢看她瞪着眼睛,想怒又不知该如何发泄的小模样,实在有趣可爱极了。
他甚至想伸出手,捏一捏她白皙小巧的脸颊,然而手刚伸出来就被锦绣重重地一巴掌打开,再次怒不可遏:“大王觉得妾身所言只是虚张声势吗?还是大王觉得自己武功高强不足为惧?帝京城门一旦关闭,纵然大王有出神入化的功夫也插翅难飞,到时候只会被瓮中捉鳖,成为大启皇室的阶下囚!”
殷不悔哂笑着收回手,很是惬意如自家之地般躺在雕花圆椅上,幽幽看她一眼,才笑:“你不会。”
锦绣冷笑:“是泥土尚且有三分狠性,若是大王这般咄咄相逼,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便是!”
殷不悔摊开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我说过,你不会,你不舍得。”
锦绣真想撩起茶盅砸过去。以前觉着他风度翩翩还有几分君子气概,谁想到竟然比宋煜那混-蛋还要无赖!
该死的!怎么又想起宋煜那痞-子!
她低眉沉默了片刻,殷不悔立刻皱起眉,朗声道:“帝京城门若是关得住我,边塞的工事图纸怎么送出去的?”
就看见锦绣突然睁大眼睛死死看着他,殷不悔才是松了口气漫漫笑起来。他很讨厌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去想别的男人,任何人都不行!
他要她清透澄澈的眸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就像现在这样,烛火幽幽里她宝石般的眸子只倒影他一个人的身影,即便那眸子露出几分义愤填膺的怒容,他亦还是觉得欢喜。
“宫里的图纸是你们盗走的?”锦绣气得眉毛都挑了起来:“你故意被灌醉,然后潜入隆阳殿偷走图纸?”
殷不悔抿嘴:“什么偷不偷的,说的这样难听,本王那是光明正大的拿。若非你们启国皇室的奴婢那般贪财,本王又岂能如此轻易将东西取到?”
然后十分舒服地重新靠回椅子上,没有一丝别扭和不好意思,甚至有几分自得地重新笑起来:“启国的将士统帅也真是蠢得可以,工事到现在也没有多大变化,本王的军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数十个城池。”说着看锦绣一眼,笑容更甚:“老皇帝病的很不是时候。”
如果不是因为锦绣知道前因后果,她甚至要以为皇上的病也是殷不悔一手算计的。
愤怒难消,正准备开口,就看见殷不悔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该感谢本王的,宋家皇室每丢失一个城池,皇帝就多一分痛苦,你李家的怨气也会少一分。总有一天,我会踏平整个帝京城,将皇帝的首级送给你作为聘礼,然后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将你娶回去!”
“疯子!”锦绣目赤欲裂,胸口剧烈起伏:“你知不知道因为殷国毁约,战事开启,有多少启国无辜百姓死于战火!殷不悔,你如果还有一点人性就停止战争,给那些无辜的人一条活路!”
殷不悔脸上的笑忽然收敛起来,面色逐渐被凝重取代,语气也肃然万分:“自古英雄只论胜败,王朝更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宋家的天下难道不是老皇帝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吗?打天下从来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本王有错吗!”
锦绣哑口无言。
这的确是战争的残酷,但当战争真的来临,她却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人间惨剧。她想过皇帝生不如死,却没想过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搭上无数无辜者的性命。
若是爹爹还在世,一定也不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