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王府。
王语嫣的日子并不好过。
自皇后被幽禁,帝京的风向就悄悄地开始有了变动,以前依附于辽东王府的势力一夜之间倒戈不少,还有许多采取观望的态度。
辽东王府这会儿就成了风中雨幕里的蚱蜢,寸步难行。局势越发的不乐观。
辽东王来的时候王语嫣正在喂育姐儿喝绿豆粥,育姐儿像是不大喜欢绿豆的味道,嚷着要喝甜的酒酿丸子。
王语嫣这段日子虽被帝京诸事弄得有些精神恍惚,却也耐着性子安抚育姐儿:“酒酿丸子容易上火,等天气凉爽了额娘亲自下厨给你做,可好?”
四岁的育姐儿一听这话立刻摇头,使出平日里哭闹的伎俩:“不好!不好!育姐儿就要现在喝!”
见王语嫣不松口,立刻“哇”地哭了出来。
王语嫣本就精神不济,再被育姐儿这么一哭闹,顿时觉得头都要炸了。
灵境和许妈妈一左一右,赶紧安慰育姐儿:“格格不哭,格格不哭,奴婢带格格去看水莲好吗?”
小池塘里栽种的水莲是南海的贡品,王语嫣觉得水边危险,一直不大让育姐儿和馨姐儿去。
以往只要灵境她们提到水莲,育姐儿立刻就会止了哭。今儿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怎么的,育姐儿非但没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声音柔嫩地哭喊道:“我不要水莲,不要绿豆粥,育姐儿要喝酒酿丸子,育姐儿要喝酒酿丸子!”
“大格格都喝了绿豆粥去午睡呢,小格格不想和姐姐一样吗?”许妈妈汗都下来了。
边上的王语嫣也坐直了,正准备安抚育姐儿的情绪,就听见门外一声温怒的闷哼,带着浓烈的训斥:“哭什么哭!”
就见穿着簇新常服的辽东王阔步进来,眉头深锁,目光直接落在育姐儿身上,看着育姐儿一脸鼻涕眼泪的,非但没有疼惜,反而有些淡淡不悦地愣了一会儿,就开了口:“这样小的孩子就没个规矩,长大了还了得!”
王语嫣赶紧起身,灵境和许妈妈也屈膝行礼,然而育姐儿的哭声太大,几乎要将她们的请安声盖过去。
王语嫣颇有几分歉意地朝辽东王颔首,又赶紧安抚育姐儿:“育姐儿,别哭了,看谁来了?”
育姐儿哭得稀里哗啦,眯着眼睛飞快瞟了一眼,又赶紧闭上,哭得照例是昏天黑地。小孩子没心没肺,你对她好,她就依赖你。偏偏上次馨姐儿寿辰,辽东王发了好大一通火,狠狠斥责她们姐妹,那会儿育姐儿心里就落下阴影。
再加上这段日子,辽东王都不大到王语嫣的院子,更别提见她们姐妹俩了,所以育姐儿对他更加亲近不起来。
扯起嗓门喊了起来:“育姐儿不要他!育姐儿不要和他玩!育姐儿要喝酒酿丸子……”
许妈妈和灵境吓得一缩,王语嫣也一副惶惶之色,赶紧看辽东王。
辽东王的脸瞬间沉了下去,目光从育姐儿身上挪开,带着淡淡的冷意看王语嫣。
王语嫣吓的一把将育姐儿的嘴捂住,许妈妈和灵境已经吓的跪倒在地,口中不断开脱:“育姐儿年纪小,不懂事,口无遮拦,还请王爷……”
“滚!”辽东王盛怒。
许妈妈和灵境吓得一时间忘了要做什么,就见辽东王上前几步,冷然看着王语嫣怀中不断挣扎啜泣的育姐儿,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地沉吟了一下,语气寡淡地道:“福晋教出的好女儿呐!小小年纪不学好,性子蛮横骄纵,竟然还不敬长辈,无视亲眷!”
辽东王的语气沉闷,眼底大有痛心之色。
王语嫣心乱如麻,赶紧解释:“育姐儿年纪小,以后大一些……”
和许妈妈一样的说辞。
辽东王就冷然地打断她:“以后?等到长大及笄才开始学规矩?!”
王语嫣不知该如何接话,许妈妈和灵境已经上前,飞快将育姐儿从她手中接过,抱着一路小跑出去了。
直到育姐儿的哭声走远了,王语嫣才猝然松了口气。暗暗抬头窥辽东王,还是那副眉头紧蹙,温怒不悦的样子,想来是被气狠了。
王语嫣赶紧将心思转了转,顺着辽东王的话往下:“王爷说的是,臣妾以后一定对育姐儿严加管束,还请王爷放心。”
这样子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那姐妹俩还是那副模样,甚至越发变本加厉。全然被王语嫣娇惯的不成样!
辽东王心中烦闷,不想再提这些琐事,就阴着脸坐到雕花圆椅上。王语嫣赶紧殷勤地上前,倒了一杯清茶,恭恭敬敬递给他。
看王语嫣小媳妇般的乖觉样,辽东王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将茶盅盖子轻轻叩了三下,待杯中茶沫散去,才浅浅吃了一口。蓦地开口问:“听说送去南江的信半路上被劫了?”
王语嫣心中咯噔一下,自知此事无法隐瞒,便硬着头皮说了:“在四洲边境被劫的,像是山匪所为,将送信人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都掳了去。”
生怕辽东王怪罪,特别说:“四洲境内本就匪寇横行,这几年朝廷出兵屡次剿匪,也不能全数覆灭……”
“胆子多大的山匪才敢打劫朝廷信使?”辽东王冷冷打断她,眼底一派寒霜。
王语嫣心中一跳,吓得漏了几拍,语气不由得缓了,带着几分怯怯:“王爷的意思……”
信是送回南江的,主要是让方氏和五福公早做准备,毕竟王麟的案子已经惊动上头,肯定会派人去南江核实的。王语嫣就这一个嫡亲弟弟,自然不想他有事。
辽东王摆摆手,有些心烦意乱地将茶盅放下,沉声道:“王麟的案子已经移交刑部,刑部尚书眉徒寻惯来老奸巨猾,福晋你以后切莫再自作聪明。”
王语嫣顾不上辽东王的训斥,担心起来:“那丢了的书信……”
万一落到北疆王手里,岂不是会成为对方拿捏的把柄!
似看出王语嫣的慌乱,辽东王淡然道:“纵然落到他手里,又能要挟什么?最多落个通风报信妨碍朝廷公务的名头,被皇阿玛训斥几句罢了。”
倒是王麟,肯定是少不了刑法处置。
这句话辽东王没有说,左右他五福公府远在南江,对他也没有半分裨益,有王麟这样的小舅子,只会平添麻烦,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