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本以为只是寻常的进宫谢恩,却不曾想,竟来了这么多人。
她低眉顺眼地进了大殿,和程青青一起在大殿门口跪下,齐声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便有宫婢前来将她们搀扶,抬头见正殿软榻上的人,皇后娘娘不瘦不胖,身材适宜。穿一件暗红色九凤彩云鎏金边的长裙,裙裾大摆处以金丝线密密缝制了金枝牡丹,脚蹬一双如意撒玉兰花嵌银边的高底盆鞋,头上是一套赤金镂空红宝石雕凤的头面,飞云髻上簪了根红宝石的猫眼步摇,衬得肌肤白皙通透,莹莹如玉,又不失国母的庄重沉静。
皇后本还比皇上年长一岁,但应得保养得意,看上去不过堪堪二十几许的花信年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雍容。
皇后目光细细朝锦绣身上扫过,又随意看了眼程青青,方道:“是标致的人儿,老七好福气。”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坐下的一位妃嫔,道:“这位是孟贵妃。”
孟贵妃,三王爷的生母!
锦绣思绪一沉,孟贵妃穿了一件水蓝色莲花撒白玉露勾明黄花边的襦裙,头顶玉簪上的流苏微微垂落,衬得孟贵妃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温婉如画。仿若六月里新撷的水蜜桃,白瓷中略有些嫣红,明眸微动,自有一番风情。
孟贵妃比皇后还要小上几岁,看上去更显风姿绰约,明艳动人。
锦绣旋即随着程青青一同跪下,从善如流说道:“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孟贵妃便抿着嘴笑起来,甚至亲手将她们扶了起来,特别拉着锦绣的手,目光在锦绣脸上看了又看:“到底是年轻好啊,瞧着肌肤水灵的,哪像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熬得都是最后那点时辰咯。”
锦绣不知该如何作答,思忖间就见坐在孟贵妃旁边那个穿青色长裙的女子站了起来,笑着上前将锦绣的手从孟贵妃手中取出,气度温和地笑着说道:“额娘这是说什么,这阖宫上下谁不说您和皇后娘娘保养得宜,就是跟那些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在一起也是不逞多让的。”
说话间还俏皮地朝锦绣眨了眨眼睛,锦绣略有感激地回以一笑,心中却思量开。
这女子应当是三王府中的福晋,秦家嫡长女,秦氏吧。
秦氏,还是七王府秦姨娘的族姐,不过一嫡一庶,贵贱有别。不清楚秦叄裕是怎么想的,将嫡女嫁到三王府为嫡妻,庶女送到七王府做小妾。怕是指望着靠秦姨娘牵桥搭线,让七王府帮衬三王爷一把?
恐怕秦叄裕和三王爷都没想到,圣上竟然让她这王语嫣的妹子嫁到了七王府,如此一看,关系就尴尬复杂起来。
不知道秦氏是怎么想的?秦姨娘又是什么心思呢?
思绪沉沉间,孟贵妃嗔怒地瞪着秦福晋:“就属你话多,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怎生说话还没遮没拦的。”
秦福晋也不恼,还笑嘻嘻地和孟贵妃说:“那也是额娘给惯的啊,不是额娘常常告诫臣妾,要心情豁达心性年轻,方能青春永驻啊!”
皇后被两人吵得头疼,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半开玩笑道:“秦福晋是张巧嘴儿,哪像本宫的王福晋,一上午膈不出一个字,闷得慌!孟贵妃,讨到这样好的福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锦绣侧目,见一个女子正满脸尴尬地愣在原地,心思一沉,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王语嫣。
当年到国公府的时候,王语嫣便早嫁到辽东王府,只不过听府中丫鬟婆子提过几次,说方氏是花了多少心思栽培,王语嫣是多么聪慧,及笄之后上国公府提亲的富家哥儿差点将门槛都踩烂了。
反正,在国公府的下人眼里,王语嫣那就是仙女一般的存在,就连王莞宁都是极为崇拜自己这位长姐,有时候还会效仿着王语嫣在府邸的喜好,种上一两株玉兰,亦或者在雨后的芭蕉林煮茶提诗。
只是今日一见……
王语嫣是美,只是这种美中却看不见年轻女子该有的活泼生气,反而有种郁郁在心的沉闷,就连一颦一笑都多了几分牵强,仿佛被人攥在手心的提线木偶,多了几分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呆滞。
看来王语嫣的日子也未必是方氏说得那么风光好活啊!
当然,作为皇家的媳妇,皇后座下之人,特别是在太子暴毙之后,又有几家的日子好过呢?
就如同这看似风平气和的宫殿,有谁是真心实意地笑呢?皇后也好,孟贵妃也罢,就连她锦绣,也不过是跟着逢场作戏,虚与委蛇罢了。
皇后边上立着的一个豆蔻少女忽然出声打破这僵局:“皇额娘这是什么话,王福晋性子是闷了些,可这宫里宫外,谁不赞誉福晋管家有方,为人亲厚,乐善好施的。去年闹饥荒,福晋可是功勋权贵里第一个开仓救济难民的!福晋金贵之身,还顶着七月的毒辣,亲自去城外布粥,最后累的倒下,这些您不是不知道的。就连皇阿玛都夸赞王福晋贤良淑德,有一颗善心呢!”
锦绣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最后一个主子,少女穿一件玫红色竹枝压海棠的褙子,里头是一件素色的锦裙,头发梳成流星髻,以东珠做头面点缀。端的是落落大方,灵动有生气。
心思一转,这位应当是圣上唯一的女儿,和硕公主吧。
和硕公主的生母身份不高,生产的时候难产,以至于气血亏空,在和硕公主三岁的时候终是挨不过,便撒手人寰了。
这以后,皇后娘娘便将和硕公主养在身边,圣上膝下子嗣不多,和硕公主作为唯一的女儿,自是荣宠不断。算算年纪,和硕公主还比锦绣长上两岁,十八的如花年纪尚且没有婚配,帝京的功勋世家都盼着能和皇室接下姻亲,皇后却一直以和硕公主尚且年幼为托词按捺着,可见皇后是如何疼惜这女儿,千挑万选的,只盼着公主嫁到一户好人家。
被和硕公主这么一打开局面,王语嫣的表情才松泛些许,微微抿嘴,扯出一个笑来:“公主这是谬赞臣妾。臣妾适才想着离家多年,再与妹妹相见,妹妹竟已出落的如此标致。那一日在七王府参加婚宴,宾客盈盈,也不曾有机会说上半句话,今日一见顿感心中滋味繁多,一时间失了神。”
孟贵妃就笑着打圆场:“可不,瞧瞧,二福晋生的美貌,七福晋更是那冰雪般的人儿,姐妹一别多年,自是思绪千千。二福晋也别感伤秋怀,如今七福晋已嫁入帝京,以后姐妹家自有的机会叙旧。”
王语嫣自心情复杂地举了帕子,似要落泪般。
皇后旋即清咳两声,温软道:“好了,你的好本宫都看在眼里,姐妹相聚本是喜庆事儿,再说了七福晋刚刚大婚,哭哭啼啼总是不吉利的。”
王语嫣便强忍着收了泪,遥遥看锦绣几眼,似千言万语都汇聚在那一个眼神里。
锦绣当然不会自大的以为王语嫣的情分是因为自己,落泪是真,但也不过是感怀真正的王莞宁死了,看着自己这顶包的婢子,一时间五味杂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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