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山低卧于大恒王朝的中部之地的雾州谷地,虽说中部多旱地,可牛头山却是个绕水环山的好地方。说是牛头山,此地倒还是颇为应景的,山上山下养了一大群体态憨厚硕大的咕头青牛。
牛头山上有那么个芝麻大小的江湖势力——牛头寨,寨子算是不小了,怎么算也有了上千人的规模。牛头寨这名字,无论放到哪都也该是个强盗土匪之类的,确实,它还就真是个土匪山寨,不过却是号称劫富济贫,专抢贪官、恶商,从未扰过附近的山民,甚至与靠山吃山的山民做起了生意,因此牛头山在不大也不小的谷地一带侠名颇盛……
牛头山起先并无名气,之所以兴盛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几年前山上换了个武功高强却奇葩寨主的缘故!说起这位寨主倒是有点门道,武功似乎入了江湖上盛传的下三品境界,算是入了武境第一品之流。入了品阶可是不得了啊,江湖上大小杂鱼,谁人不知入了品的是高手,称作品阶的是高出一大截的高高手……
一嘴络腮大胡子的寨主云薄天,体态九尺,高大异常,站如座小山,壮如青牛的凶狠面貌倒是不负土匪头子之名。他肩上时刻都会扛着那把刀尖缺了个恐怖大口的直板大钢刀,刀身宽七寸,长七尺,名曰:一寸金。
寨主心情好时,提起头颅般大小的酒坛便干,一醉就耍起刀来,那可是疯魔在世,七拐八抹,鸡飞狗跳。数十位寨子里的好手更是远远的退避三舍,无不竖起大拇指,更别说那些个死了丈夫口味颇重的哀怨寡妇了!
寨主云薄天的艳福可着实不浅,羡煞寨子里的厮杀汉们。寨主在村寨遛弯时,心情总是无比郁闷,一不小心就巧遇寨子里不多也不少的数十位寡妇,还时不时会对他抛上那么一个自认为很是香艳的眼神,论次数都快赶的上寨中放养的那一群大青牛了。
不过,大胡子寨主不知从哪里捡来的便宜儿子很是苦恼自家老爹的香艳人生。
牛头山寨子里,土墙、石屋比比皆是,唯独缺少繁华都城里镂刻鸟兽的楼榭。
牛头后山,一间明显不符合山里人审美观的木制镂空两层木楼里,精致书柜如田地的高垄摆在二楼,十几只八尺高柜的书籍,挤的宽大房间有点狭窄。楼下案桌之上文房四宝,样样俱全,丹青墨宝挂满白墙,书香气息颇为浓厚。
任谁看,也都会好奇,一个土匪窝里怎会有这些儒雅之物?
从床上刚刚爬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俊逸书生云长风,揉了揉朦朦胧胧的眼睛,细斯慢理的穿起长袍,束起发带,典型的一幅儒雅仕子的打扮。
云长风整理好衣物,洗漱一番,满意的对着身前的铜镜微微一笑,感慨了声,这少年真俊啊!又伸了伸双臂,扭了扭懒腰,打了个哈欠,不知今天是去后山放牛,还是去溪边钓鱼。随即又瞥了瞥嘴,反正他才不会去和大胡子那粗胚去打劫,实在是有辱斯文呐。
抱着一定要劝说大胡子他们弃恶扬善的云长风,刚一打开门,顿时傻了眼,山寨里平日游手好闲的大婶们为何都堵在他家门口?
猛吞了口水的云长风,刚想起要关上房门,却被身材壮硕的马大婶一把给拽了出来,抓住他细嫩的小手,嘴里那是‘口若悬河’,把这个很是俊俏的小伙子惊得目瞪口呆。
马大婶脸上挂着微微的羞红,语气心长的说道:“憨娃子啊!你也知道自从你那狠心的娘抛下你和大胡子,你那可怜的老爹到了现在还是一个人,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不心疼自己,婶子心疼啊……
娃子得去和寨主老爹说道说道啊。
唉~你说你马大婶咋样,大婶的手艺十里八乡都晓得的,早知道你馋大婶做的鱼喽,今晚大婶就给做顿烧鳜子鱼,你就帮婶子给你爹唠唠两句,再给婶子说两句好话成不?!
啥也不说了,娃以后婶子肯定把你当亲生儿子对待。对了,你看俺家的小丫头咋样,够水灵吧?要是你喜欢,婶子做主今天就把丫头说给你做媳妇了。”
云长风讪讪的笑了笑,他哪里见过大胡子的媳妇?更何况他也不是亲生的吧。再说了,您那闺女才两岁半,俺能有啥想法?一个劲的装傻点头,称道:“此言有理,甚是有理……”
马大婶一听云长风这文邹邹的话,那是心花怒放,好像顿时又回到了二八年华时的感觉。欣喜的大笑着扭过头对着一旁的大婶们宣布吼道:“你们这帮骚娘们儿该干嘛干嘛去。寨主的娃都说喽,那寨主就是俺滴了,你们可不许再和俺抢了,哈哈……”
一群大婶们一听顿时不爽了,七嘴八舌的怒道:“马翠花你个浪娘们咋这么不要脸,那憨娃又不是寨主亲生的,咋能算寨主的意思……”顿时,卷起袖子的大婶们一致点头,怒目相对,又开始永无至息的争吵了起来。
被挤在人群中的云长风,无奈的撇了撇嘴,不屑的想到,大婶们你们要抢那个粗鲁的蛮汉子,关俺啥子鸟事呦。
看来今天的又将会有一场混战呐,场面有点乱呐。
看着场中越演越恶劣的情况,云长风手疾眼快,果断趁乱挣脱了马大婶的大手,一步三挤欲要爬出几乎欲要动手的大婶们。
刚挤出围堵他的大婶们,云长风扭过头望了一眼已经动起手来的大婶们,双眼微颤,娘的,好激烈!幸好跑的快,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脚下似抹油一般,拔腿就往山寨大堂里跑去,连散乱起来的衣冠也未来得及修整。
云长风穿过纵横交错的泥墙土瓦的山寨村子,一路上热情的和山寨里的弟兄们用最能抒发感情的方式打招呼——挥拳头。
“二狗子你脸上咋有一个红手印,你唔啥,莫不是又被你老爹抽了?
牛蛋从哪整得鸡蛋,你藏什么啊,俺又不抢你的。噢,我知道了,莫不是你又从拐杖大爷家扒来的?
唉,初一,别跑啊,你的鞋子掉了。
……
牛娃,你大爷的,小手咋这么有劲。
……”
云长风不出一会便到了山寨,身上却是多了数道深深的拳印和鞋印。他揉了揉胸口和屁股,吸了口凉气,这几个混蛋还真是热情啊!不就是坑了你们几回吗?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额,胸好疼。
片刻,云长风便出现山寨的大堂外,梳理下面容,嗯,仪表不凡呐,很满意,于是他面带微笑的走了进去。
刚一到大堂,却没有看到那个当寨主的便宜老爹,四处张望着找了一会。突然,脑袋错不及防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喊疼,便听见瘦弱嶙嶙的老秀才爷爷奇怪的叫道:“憨娃子,你贼眉鼠眼的找啥玩意呢?”
云长风捂住脑袋,抖擞着紧张的脑袋慢慢转过身来,看是身穿半袖麻衣留着一脸与他极其不搭的大胡子老秀才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位一言不合就抽人的拐杖大爷。
说起这位仕途失意了大半生的老秀才倒是有些可怜,一生痴迷仕途,却只混得个秀才,到头来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最后才愤愤而起,一把烧了伴了自己一生的圣贤书,上了这牛头寨里当了专抢恶人的土匪,因此也就极为讨厌儒家。
云长风呵呵傻笑两声,对着老秀才询问道:“秀才爷爷,不知您老可见到大胡子吗?”
酸腐的老秀才冷不丁的瞅了瞅云长风的一身书生打扮,怎么看怎么都有种想抽这娃子的冲动啊!不耐烦的指了指山寨后堂,然后又疑惑的低估道:“唉~憨娃子,俺家的那支紫檀狼毫笔你见了吗,不知道又被哪家的兔崽子给拿走了?”
云长风抬头望天,装作一脸懵懂,记得前几天看到一只精品狼毫竟被老秀才拿来垫桌脚,心痛之余,给偷偷的藏了起来……
云长风赶紧心虚的说了声‘得,您老慢慢找’,脚下抹油,便急忙跑向内堂。
看得一脸奇怪的老秀才摇了摇头,抖动着很是不搭配的大胡子,斜瞅着这娃子的装扮,真是咋看咋不爽,看来,下次老头子抽这憨娃时得再加一分力才好。
云长风淡定的出了后堂,越过半人高的木制栏杆,一低头,便看到满脸络腮大胡子的寨主云薄天肆意的躺在斜坡上的草坪上,大清早愁眉苦脸的喝着闷酒。
云长风微微一笑,慢慢的走了进去,站在了自家便宜老爹身前,调笑道:“嘿嘿,大胡子躺在地上干嘛?倒是挺惬意。
哦,这一大早便喝起小酒,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醉眼朦胧的云薄天眼角微动,瞥了尽说风凉话的云长风一眼,一脚踹了过去,却被云长风一扭腰给躲了过去。
云薄天瞥了眼这个倒霉孩子,便猛灌了一口烈酒,一把坐了起来,骂骂咧咧的吼道:“儿子啊!你脑子灵光,想想是谁给老子哪个王八羔子散步的谣言,说老子要招妻?真他娘的扯蛋,若是让老子知道了是那个混蛋干的,一定要割了他的牛子,他奶奶个腿的。”
云长风讪讪的笑了笑,没搭话,记得前两天,和寨口智商堪忧的二狗子打赌,比谁钓鱼,输的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也就有了大胡子要招妻这么一桩奇葩事来。
云长风拍拍地上的灰尘,坐在云薄天身旁,玩味道:“大胡子,你看你光棍了这么些年,难道你就没点想法?好不容易有这么多大婶青睐你,你就知足了吧,还叹什么气,咱好歹得有点高手风范吧?”
云薄天呸了一声,猛吐了口浓痰,又骂了句狗屁,随即又哈哈大笑道:“如今的江湖,谁不知俺云薄天快意人生,要耍就耍最重的刀,练刀就练天下最快的刀法,要娶便娶自然也要娶江湖武林上的第一美女,这些个山寨里的比男人还男人的寡妇,你小子喜欢?”
云长风嫌弃的瞥了一眼吐在地上的浓痰,阴阳怪气的‘呵呵’一笑,“所以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山头的无名寨主。”
云薄天撑大牛眼瞪了一眼拆台欠抽的便宜儿子一眼,随即报复似的重重的拍了拍儿子瘦弱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憨娃啊,爹是看出来了,你比老爹强啊,日后怕是十个老爹也比不上你喽。”
云长风揉了揉被这粗胚拍的有些疼的肩膀,半天无话,您老从哪里看出来的?眼睁睁盯着云薄天小心翼翼添干酒坛最后一滴酒,云长风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阴冷吼道:“云薄天。”
大胡子扭头不解道:“干啥?”
云长风哈哈笑道:“时至今日,老子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让你们冒天下大不为?”
云薄天愣了愣神,大眼对小眼。没让云长风把话说完,一把扔了酒坛,抗起云长风瘦弱的身子,站起身子如一座小山般的大寨主嘴里满是酒气的怒骂道:“混帐货,肯定是你小子害得本大侠天天躲着那群老娘们,连打劫这种最有出息的事也不能和兄弟们一起去。”
被抗在云薄天背上的云长风眉头一挑,怒吼道:“混蛋,别他娘的转移话题,等老子说——完。”
完字未落,一脸怒目的大胡子,毫无分说伸手对着他的屁股挥动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骂道:啊呸,混帐小子,尽说什么混帐话,老子今天不抽死你,跟你姓。
被抗在半空中云长风先是羞恼,再是嘴角一歪无奈的笑了笑,不过,屁股真他娘的疼。
云长风转眼骂道:混蛋,大胡子你真敢打本殿下,以后别想喝漠北的北风烈了,云薄天你他娘的还敢动手。
嗷。
王八蛋,驴操的云薄天,你他娘的再敢打本殿下,老子定要诛你九族。
嗷。
如此凄厉而又悲痛的声音回荡在谷地的群山之间。
山寨里大堂外的众多听着墙角的兄弟哈哈大笑,这可比听新娘子入洞房有意思多了,听着云长风痛苦混帐的凄惨声,没不觉的有什么不妥,只是在念叨着,平时这么有灵性的憨娃子咋就惹火了最不轻易发怒的大寨主了,啧啧几声,感慨几句打的真狠,最后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抽他几下。
山里人又是一阵摇头,粗俗的哄笑声不断,也不知这段山里少有的趣事会被兄弟们给笑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