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兄,你竟然能说人话?”
“我不光能说话,还能弄死你,你可信?”
瘦老鼠朝江知命翻个白眼,又道:
“趴下趴下,我最不喜被别人低着头瞧我。”
江知命赶忙趴下,尽管心中惊奇,他觉得还是要听话一些。瘦老鼠对江知命的反应还算满意,便不再吓唬他。
“你可知道,我已活了八十年,嗯,应当是八十年,在这屋子也已住了八年,所以我才是这儿的主人。”
这老鼠竟活了八十年,怕是已经成精,江知命在犹豫是不是该叫它鼠爷。
“我没有名字,既然你已唤我鼠兄,就让你占这个便宜,莫要瞪那么大眼睛,我钻过的洞比你走过的路都要长,岂会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你一定很好奇,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用你的话说,就是‘成精’。”
江知命点点头,他虽然从书中读过一些古灵精怪的故事,可那毕竟是故事。瘦老鼠接着道:
“你应该知道修炼吧。自我有灵识起,便已经修炼了有些时日,所以我也不知我是如何会修炼的。”
这世上当真有修者,并且这修者不是人,是只老鼠。江知命的世界观受到冲击,他甩甩脑袋,好让自己尽量清醒些,问道:
“鼠大哥,你修炼这许多年,恐怕已经很厉害了罢。”
他感觉叫鼠兄仍是有些别扭。
“厉不厉害我也不知,从未与人比试过,只练出些小手段,能够傍身而已。”
江知命一脸的不相信,几十年都练不出什么东西,那还修炼做什么?
“你以为修炼是为何?乃是为长生,为证道,你懂不懂,你当修炼是随意就能修的,是随意就能修成的么?”
瘦老鼠呲着两个板牙,口水都要喷出来。江知命连忙趴得更低,脸几乎贴在床上,与能看懂人心思的人,不,与能看懂人心思的动物打交道,得小心些才是。瘦老鼠又道:
“若没有天大的福缘,是没有机会修炼的,反正我这八十年从未见过其他修者,大概都找了隐秘的地方修炼也说不定。”
“遇上我算你的福气,如今我有一场大造化要给你,你可要准备好。”
瘦老鼠两只前爪似人胳膊一般环抱着,见江知命仍趴着不动,有些奇怪,道:
“怎么,你不想要?”
此时的江知命很理性,说的恰当些,是很小心。他抬起头,道:
“鼠大哥,我不想要。”
其实他很想要,只是他不觉得好运会落在自己头上,而且他真的怕了,怕若是再有什么阴谋,他可承受不住。
瘦老鼠看他这番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
“你可知,你师父为何偏偏那时候回来了?”
江知命果断摇头说不知,他自己也奇怪师父为何碰巧就回来了。瘦老鼠想把爪子背在身后,爪子却短了些,尴尬地用爪子扣扣鼻子,道:
“我本可以轻易救下你,却没有出手,因为那样也还不了你的清白,所以我便用念力影响你师父,把他招回来,不然你此时还能躺着睡大觉?”
“说起来,那小子这一番作为连我也看不下去,太不地道。”
江知命朝瘦老鼠拜了三拜,感激道:
“鼠大哥救命之恩,江知命没齿难忘,大哥若有什么吩咐,说出来便是。”
江知命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瘦老鼠也正是看上他这点。
“哪里有什么吩咐,我要给你场大造化,便就是要给你大造化,现在,你可想要?”
江知命不再拒绝,道:
“还请大哥说明白些,这造化是什么。”
瘦老鼠道:
“唔,这造化便是,让你也成为修者。”
此时的江知命听了心中难免激动,搁在谁身上约莫都会激动。他问道:
“大哥可否再说得细些,这修者如何做?”
“很简单,我把我的修炼功法传给你,就可以了,只是能不能走上修炼之路,还要靠你自己。”
“那这修炼难么?”
江知命对能让自己变强的东西总是很上心。
“修炼其实不难,只是随着修炼的深入,你会慢慢变样,也就是变成我这样,你可愿意?”
变成老鼠?这绝不是江知命想要的,他虽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却还有一些牵挂的人,还有许多条路要去走走看看。于是他道:
“如此,我还是不做这个修者了。”
“修炼到深处,便可掌握缩地成寸、隐身术,还能控制他人意念,也不愿学?”
瘦老鼠说出来自己的看家本领。江知命却仍是摇摇头。
“好吧,你不愿,我也不会强迫你。”
其实让江知命修炼它的功法,也存了私心,江知命若是同意修炼,方法得当的话,它或许可以夺舍,继续漫漫修炼之路。只是它并不是歹人,也不会强求。瘦老鼠有些无奈,道:
“其实,我感觉大限将至,九九归真,不成圣,便成仁。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总该给你些好处,我那三种看家本领,你随意挑一种罢?”
“只能选一个?能否都要?”
这时候江知命的脸皮出奇的厚。瘦老鼠翻了个白眼,道:
“你想的倒是不错,你以为传你一种能力很容易?你我血脉不同,传你一种能力便要耗去我毕生功力,否则我便是全部传给你也无妨。别废话,快选。”
又要选,江知命怕是要患上选择恐惧症。其实缩地成寸他并未看重,不过是个逃命的本领罢了,隐身术与控念术(控制意念的简称)他都想要,隐身术不光可以逃命,许多正常情况不能做的事,有了影身术其难易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控念术的作用更不消说。
纠结了好一会,终于做出决定。他对瘦老鼠道:
“鼠大哥,我选控念术。”
瘦老鼠点点头,笑道:
“算你小子眼光不错,不改了?”
“不改了。”
江知命很确定。
“好,你准备好,我这便传与你。”
只见瘦老鼠双爪闪出两点金光,在空中比划两圈,然后捏爪成拳,一跃而起,点在江知命眉心,而后落在床面上,伸出爪子挑出屁股上的虱子,扔进嘴里,嘎嘣脆。
江知命眨巴两下眼睛,这就好了?自己半点感觉都没,这老鼠不会是在戏耍我吧?
“鼠大哥,传好了?”
“是啊,好了。对了,有些注意事项忘了告诉你,这控念术一日只能使用一次,且一次只能维持一刻钟,并且对念力愈强大的人影响愈低。”
瘦老鼠看着江知命满脸难看的表情,心中乐开了花,忍住笑意,瘦老鼠道:
“别这样看着我,这就失望了?那影身术与缩地术同样都有使用限制,你以为这些术法可以随意使用么,那修者岂不是可以天下无敌,谁还会藏起来修炼。”
“这术法尽量在你身处危难的关键时刻使用,我乃是老鼠之身,却从未糟蹋农家一粒粮食,你虽不是我的传人,但也希望你能明辨是非,莫要去做了坏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瘦老鼠吐口气,表情严肃下来,认真对江知命道:
“接下来我要说的,希望你认真听。”
江知命见瘦老鼠说得认真,便也严肃起来。
“我寿元将尽,方才将功力都传与你,怕是活不多久了。我死后,你要按照我教你的法子安葬我的尸首。”
“什么?”
江知命不敢相信,鼠大哥有恩于自己,难道自己连报恩的机会都没有?
“都怪我,让你传我术法,你把功力收回去吧,我不要你死。”
他开始自责起来,觉得自己害了鼠大哥。瘦老鼠道:
“傻小子,这与你无关,生死轮回,我既已证道无望,索性早些转世投胎,或能有另一番机缘,所以如何葬就尤为重要,你且听好。”
“你找个盒子,木质、铜质皆可,我教你一副符咒,用朱砂画在一块黄布上,将我用黄布包裹起来放于盒内,再将盒子置于这屋子的大梁上,头要朝东。注意盒子千万不可从梁上掉下,你可用红绳将盒子固定住,这样坚持一年时间,之后便可随意找个地方把我埋了。”
“可记住了?”
瘦老鼠一连说出一大串,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江知命郑重道:
“记住了。”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瘦老鼠终于大笑出声,稚嫩的笑声却有些悲凉的意味,苦修八十载,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
“哈哈哈,能在此时与你相遇,不可不说是上天注定,但愿你能精彩地走过这一生,或许,我们还会有相逢的时候。”
“呵呵,就此别过。”
瘦老鼠化作一团白光,继而消失不见。
江知命发了会呆,感觉眼中有两滴泪水溢出,却没有温度。
***
“江大哥,江大哥。”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把江知命吵醒,是乔任善。江知命坐起身,揉揉脸让自己清醒些,下床去开门。门刚打开,乔任善便把个油纸包塞进江知命怀里,道:
“江大哥,这是我娘做的煎饼,你快趁热吃了罢,我去练武了,不然一会又要挨师父骂。”
捧着手里还温热的煎饼,江知命笑笑,这家伙,总是让人心里暖暖的。他早已饿极,也不洗漱,八个煎饼瞬间少了七个,拿了最后一个煎饼,坐着慢慢品尝,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如真的一般。
“不对!这梦就是真的!”
江知命的脑海中蓦然出现一副符咒的图案,不正是鼠大哥留给他的么?
“鼠大哥,你在哪?”
江知命在屋中寻找瘦老鼠,索性屋里家什不多,竟是在枕头边寻到了瘦老鼠,只是已经冰凉。江知命缓缓蹲在床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管鼠大哥是否真的存在,他也会按照它的吩咐将它安葬。
“咚咚咚...”又传来敲门声。
“阿命,你可起来了?”
是路山的声音,江知命赶忙找了件衣服把瘦老鼠包住,藏于床内侧,然后去开门。
“师父,师娘!”
打开门一瞧师父师娘都在,江知命小吃一惊,把两人让进屋。
“阿命,昨晚没睡好吧,来,我煮了些粥,你快趁热吃了。”
路夫人一边说,一边把手中拎着的砂锅放于桌上。江知命赶忙道谢,他不敢说已吃了好多煎饼,师娘的心意他可不敢拒绝,还要做出吃得很香的模样。
见当家的不说话,只是看着江知命吃粥,有些尴尬,路夫人便又道:
“阿命,昨日确实是你师父错了,害你受了那般苦头,你若心中有气,便说出来。你师父一大早过来,便是给你赔不是来的。”
这便是路夫人聪明的地方,一上来并不是替自己解脱,而是放低身段先认错,这样江知命即便有些怨气,也不会过于深究。并且这些话是从她口中说出,也不会丢了丈夫的面子,毕竟师父亲口与徒弟道歉并不是太合适,很有可能造成隔阂。
江知命放下勺子,直接跪在地上。道:
“师娘,您言重了,师父当时也是担心师姐,那事儿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怕也是那般反应。况且徒儿也未受多大的苦,现在还有师娘做的粥吃,已经很满意了。”
路山夫妻俩对视一眼,皆是点点头,路山起身把江知命扶起来,道:
“阿命,不管如何此次师父都是对你不住,不过既然事情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你若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师父尽量补偿你。”
江知命道:
“徒儿在这儿过得很好,师父放心便是,不需要补偿什么。”
他稍作停顿,又道:
“嗯,徒弟其实还想要再尝试练武,不知师父能否成全?”
“有何不可,只要你的身体能受得住,咱们走江湖的,若不会些功夫,可真不像话。你且先休息几日,修养好了,我亲自教你。”
路山欣然同意。
“谢师父。”
“快,吃粥吧,不然一会该凉了。”
路夫人看着江知命,眼中满是慈爱,她愈看江知命愈是满意,昨夜她与丈夫商量过,丈夫觉得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而江知命又是清白的,不如趁机给两个孩子把亲事定下来,虽然江知命少年老相,人品却还是不错的,日后再找些奇人异士说不得便把他治好了。
其实还有一点路夫人没有告知丈夫,便是女儿的身子已被江知命看了个精光,这事儿如果让丈夫知晓,哪里还有得商量,直接便把江知命绑了做女婿。
江知命似是有了感应,抬起头望着师娘,竟然读出了师娘的想法。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