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云不知她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他看着她,只觉肝肠寸断,心中百转千回,不由暗骂老天为何要如此对待他的红颜,一个个都是如此,让她们全都这样悲凉的躺在他的怀里。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点穿过野囚林繁茂的树叶打下来,打湿了潘云和无衣的脸颊。一道厉闪划过天际,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仿佛在诉说着老天的不公。
无衣的呼吸更加急促了起来,连日来的一次次打击让她算不得脆弱的心灵遭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摧残,就算是铁打的心,也无法承受这般连番的打击,更何况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
外祖为人所害,她强打精神,在秦公公和铁战的誓死保卫下,领着弟弟小戎逃出生天;可好景不长,就在即将抵达抚远县城的最后路途上,被齐无正拦路截击,秦公公为了掩护她逃命,拼了性命拖住齐无正,自己却惨死当场;之后铁战和小戎也被打散,至今生死未卜,恐怕此刻也已经凶多吉少。
就在这最为艰难的时刻,潘云无情的揭露了她最信赖的姐妹柔止的真实身份。这无异于雪上加霜,也恰好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成功摆脱化名柔止的齐彩翼留下的痕迹,逃进野囚林之后,她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
她只感觉头重脚轻,脑袋无比混乱、无比疲惫,她只想就这样一边逃命,一边睡下去,就此一觉不起,再也不用这样为了家、国,而费尽心力了。
走着走着,她似乎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她感到自己仿佛飘飘而起,如同传说中的九天仙女,身披彩霞脚踏祥云,缓缓而升,自地面飞向云端。
她越飞越高,没一会便飞到云层之上,天空中烈日耀眼,放射出火红毫光,将云层染上一抹火烧般的颜色。
无衣踏足云端,仿佛行走在湿软的泥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艰难行进。她看到一队队仙子脚踏祥云飞掠而过,她多想喊住她们,让她们带着自己一同前行,可她忽地悲从心头中来,醒起自己身份的卑微,自怜自伤下缓缓放下刚刚举起的手臂。
就在这时,一群仙子嬉笑着飞过无衣所在的云头。那为首的一名女子侧目扫了无衣一眼,她面上的神情顿时一肃,即刻施法按下云头,朝无衣所站立的云端飞来。
云头很快靠近无衣,为首女子收了法术,迈步向无衣行礼,言道:“妹妹不知姐姐今日登临,未及远迎,这边向姐姐赔罪了。”
无衣诧异的看着此女以及她身后的一众仙娥,问道:“仙姑认识小女子?”
那女子似是一愣,上下打量无衣一番,才浅笑道:“我道姐姐已历劫归来重列仙班,原来并未,只是南柯一梦。既然如此,那妹妹便帮姐姐一帮,点化了姐姐此生迷津,也好让姐姐早日重登仙班,回归本位。”
无衣依旧懵懵懂懂的问:“仙姑这话是从何说起?”
为首女子上前一步拉住无衣的纤纤玉臂,说道:“此地并非讲话之所,姐姐且随我来。”说罢,她拉着无衣架起祥云,冲天而起。
无衣只感耳际生风,周遭景物瞬间拉长,最后几不可见,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和这一群女仙。
或许经历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无衣只感面前光华闪耀,远远一片殿阁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殿宇楼阁连绵成片,放射出五彩华光;舞榭歌台掩映成趣,鹤鸣凤舞亦与争辉,让人看得目不暇接,真个是处胜景所在。
为首女子按下云头,邀请无衣随她一起走到一处大门前,景色又自不同。只见高门虹墙高大巍峨,如崇山立于眼前,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无衣虽不是什么没有见过场面的寒门子弟,可亦从未见过此等排场,不由得也露怯三分,稍显畏缩。那为首女子见了也不见怪,只说:“姐姐不必惊慌,待得妹妹打开结界,与姐姐共同进入。”
她说罢轻挥衣袖,面前华光渐渐敛去,露出庄严气派的高大门楼。无衣抬眼望去,只见门洞高耸入云,又与遥望时大是不同,心中慨叹仙家气度果然非凡。
女子执着无衣的手,拉着她缓步进入。
经过长长的门洞,一片亮光出现在门内,耀得无衣几乎无法睁眼。
走出门洞,无衣这才适应门内的光华,只见门内殿宇楼台遍布、仙植灵兽奔走、远山奇景掩映、近水溪流蜿蜒,当真是一派仙家气派。
转了几道弯,二人以及身后诸多仙娥来到一处宫墙边,入了角门,无衣随那女子向内进走去,又是一片奇景:只见照壁后一片假山流水,山前小湖正有几只仙鹤嬉戏,水中游鱼分为五彩,正争相抢食假山上灵植掉落水中的灵果。
水前一片石子小路,蜿蜒通向一处水中亭台。无衣与那女子缓步朝那亭台行去,走至近前,无衣方见那亭上书有“女尊阁”三个古体字,字体笔走龙蛇,大有铿锵之势,不似出自女子手笔。两旁亭柱上挂着一幅牌匾,书有楹联一副。上联是:自古有女问苍天,下联书:巾帼何须让须眉。
看到这一副楹联,无衣不由得一愣之下停住脚步,她的心灵第一次感到如此震撼。她此生十几年所受到的教育无不是男尊女卑、以男性为长,何曾见过有女子敢放如此豪言?这楹联若是出现在符国,必定引发一场口诛笔伐。
但,这楹联却如此自然的挂于此处,显得那么桀骜,又显得那么清冷,让人不敢轻视的同时,又让无衣深感认同,心中不由得生出对此联作者的好奇、向往乃至孺慕之心。
那女子见无衣停住脚步,凝视这一副楹联,不由得用一种古怪的神情看向她,目中神色似乎在戏谑着什么,但无衣此刻正被那楹联震撼,并未注意到此女神态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