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盏茶功夫,潘云知道,那头孤狼回来了。
它不是自己回来的!
虽然似乎并没有再次进入那种玄妙境界,但潘云却“看”得真切,在周围漆黑如墨的夜色里,一双又一双如之前那头孤狼一般的碧绿狼眼,出现在他的四周,将他和无衣团团包围。
它带来了一群狼,自己却隐身其后,并不露头。潘云不知道它是否就是这群狼的狼王,但从其行为来看,它的灵智绝对还在潘云的意料之上。如果它果然是这群狼的首领,那么他今日面临的将绝对是一场恶仗。
潘云抄起短匕,环视四周,期待找到那头孤狼,但他并没有找到。这一次他似乎没有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妙境,可他又分明能够感知得到周围群狼环伺,这种似进入未进入的状态,让潘云有些不解。他不知道这种境界因何出现、因何而无,只知道他午间在溪边似有所悟之后,这种状态便凭空产生了。
它时有时无,在他精神进入空灵之境又或者他遭遇生死危机之时都会出现。这一日间,他已经数次进入这种妙境,但他对它还并不真正了解。
这一次的情况又有些不同,潘云感到他似乎进入了另一种与之前类似的境界之中。这种境界较之从前似乎变得缓和不少,不如之前那如出鞘的利剑般锐利,但却柔和中更显真切。这一刻他明白,他的这种玄妙境界开始变得稳固下来,如果他的判断没有错,它将不会再如之前一般消失,而会常伴他左右。
它的范围依旧只有百丈左右,亦不如之前的感觉那么清晰,但这绝不是变弱了,潘云觉得它反而变得更强了。此刻他的感知能力在细节上虽较之前有所下降,但却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不真实感,感知的层次亦似乎加深少许,最主要是对精神的负担变小许多,即便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之下,潘云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感到精神上的疲惫。
群狼环伺,潘云却放松下来。
他静静的感受这种新境界的玄妙,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认真去感受。
傍晚的野囚林微风拂面,林中虫鸣鸟叫显得幽深悠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又仿佛无比真实,这种介乎于真实与虚幻之中的奇异感觉,让他感到自己与整片森林融为一体。
忽然,他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交流接入他的感知,那是一种没有语言、也没法述诸于文字的交流,潘云明白,这种交流并非来自人类,也并非来自于周围的狼群。那是一种陌生的生命律动,一种生机勃勃的律动,它似乎热爱着周遭的一切,森林、鸟兽、虫鱼,当然也包括目前正处于敌对状态的潘云与狼群。潘云与周围的狼群都是它所热爱的世界中的一份子,它似乎在向潘云述说着它所视、所听、所感,但作为人类,潘云并不能完全与这种生命律动契合,他不能真正理解它向他表述的讯息。
忽地,一声狼哞将潘云从那种交流中拉回了现实,他知道这是狼群开始发起进攻了。
交流中的那种生命律动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潘云感受到这声叹息中所蕴含的哀伤与无奈,仿佛是对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种深切的悲悯。它的叹息震动了他的身心,让它的律动与他自身的生命律动多了一份契合,让他融入周遭环境的状态进一步加深。他感到身体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了相当程度的缓解,似乎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呼吸到了森林里最富生机的气息,让他每一条肌肉都恢复了不少力量。
潘云站起身来,不慌不忙,从容而立,一只只向他奔来的丛林野狼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一头野狼蹿上树藤,飞扑向潘云。他卓然而立,目光锁定它的一双前爪与利齿。一切变得那么真实,真实到他能够感知到它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下心跳,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感知到它身上每一块肌肉的运动方向与力度大小。
短匕闪电劈扫,带起尖锐的破空之声。野狼似乎也知道短匕锋利,不敢硬撼其锋,在空中扭转身躯,改扑为咬,直取潘云小腹而去,同时也给它身后的同伴闪出一条上下夹攻潘云的通路。
狼群的一举一动都清晰的映照在潘云的感知之中,虽然不如先前的纤毫毕现,能“看”到它们身上的每一根毛发,但他却能清楚的感知到它们身体肌肉的每一下运动,能够提前预判它下一步可能的动作。这一头飞扑而至的野狼更是潘云集中注意力所关注的对象,它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他的脑海里预演了千万遍,它每一种可能采取的攻击手段似乎都早已在这些预演中留在了潘云的脑海里,让他有充分的准备来应对。
潘云轻喝一声:“来得好!”手中短匕毫无花俏的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继续挥击指向狼头之后的脖颈。若是有外人在此观看必定会惊讶的发现:潘云好像只是在自顾自的操演刀法,而这头野狼却主动撞向了潘云的短匕锋刃。
野狼虽灵活却也无法再次变招,它的头颈探到潘云小腹之前,潘云的短匕也恰在此时挥到此处。只听“咝”的一声轻响,野狼看到潘云轻轻闪到它的身侧,以毫厘之差避开它那沉重的身体,短匕锋利的刃口在它的身躯上划出一道极轻的划痕。
野狼沉重的身躯跨越无衣,从她身上飞越而过,又从树藤顶端飞出,直落向下方地面。与此同时,一大蓬血雨喷洒而出,淋得周遭地面一片血红。
从这头野狼飞扑而起,到潘云一刀将其斩杀,竟只过了眨眼的功夫,而第二头野狼也还在飞扑而来的空中。
潘云知道自己体力并不充裕,即使方才那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的疲劳好像缓解不少,可眼前狼群数量不小,他也绝不能恋战。当然,他打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与这些野狼硬拼,而是要以四两拨千钧之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