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不能修炼了吗?”呆愣良久,潘云终于语气平静的说道。
室内的三人看着潘云平静的神情,都不由自主的感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戎更是在潘云的眼前晃了晃手掌,问道:“潘大哥,你被刺激得傻了吗?”
潘云摇头苦笑:“你们这么盯着我干嘛?难道我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才算对得起你们将我废了的举动吗?”
“小公子,”秦公公不无讶异的盯着潘云问道,“您确定您现在已经弄清楚,您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形吗?”
“你封住了我全身奇经百脉与心脏间的通路,不是吗?”潘云语气依旧平静。
“您再也不能修行了!”秦公公哭丧着脸说道。
“不能就不能吧!”潘云微微笑着说道。
“您……您不怪我?”秦公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怪你!”潘云笑得更加灿烂了一些,“怪你救我一命?”
秦公公有些感动,一双已略显浑浊的眼珠竟有些湿润:“就算是为了救您,可毕竟当咱家施展了这道禁术之后,您就再也无法继续修炼了。如果当时赌上一赌,或许……或许您会成为世所罕见的一位符道天才!”
潘云笑着摇了摇头:“天才往往死得早,死了的天才不是天才,只有活下去,才能完成一次次超越。”
在场三人无不为潘云的明晰世故所动容。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间人们往往都在为了求之不得的某件事物锲而不舍,然而,他们却很可能忽略了真正重要的。修行之路亦是如此,修行禀赋固然重要,可是如果性命不保,又何谈将来的修行?若不能活下来,即便天才到逆天的地步,又有何用?只有活下去——蝼蚁般的活着、坚强的活着、无赖的活着、无耻的活着——活下去才会有未来,有未来才有希望,才能超越自己,超越那些死掉的、天才般的对手。
“若我猜的不错,当时的情形一定十分危急,危急到若不立即施展此术,我便十有七八会身死当场,我说的是也不是?”潘云淡淡的问道。
小戎诧异的道:“潘大哥当时不是昏过去了吗?”
潘云点头:“我是昏过去了,可是我现在不是醒着吗?看到你们的模样,我也知道当时有多危险,要不是你们及时相救,想必现在我的尸体都早已凉透了。”
无衣终于也露出微笑:“公子果然心思明澈,对当时的情形洞若观火。”
潘云深深的看向她:“无衣你不惧将来我可能的怨怼,毅然决定保我性命而不去博那十中无一的机会,也需对当时局势透彻掌握,如果换做一个犹豫不决之人,必定无法做到。你,确实当得起此舟上的话事之人!”
无衣被潘云称赞,心中竟隐隐升起一抹激动,仿佛获得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殊荣。旋即她蓦然惊醒,不由的暗啐自己:怎么在这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小孩面前,她倒像是变成了一个比对方还要幼稚的小女孩。
三人又安慰了潘云一番,见他果真并未在意无法修行之事,才难以置信的停止了劝慰。
夜色已深,无衣晚饭后才开始教授潘云北冥符法,而潘云又昏迷了良久才苏醒过来,这时已是月上中天。
三人不愿再打扰潘云,嘱他好好休息,莫要过于忧心。可他们发现潘云对此事确实没有半点担忧的模样,这才与其告别,各自回房。
潘云坐在床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嘴角轻轻上扬,微微笑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意。
不能修行,对他来说确是一件不小的挫折。可,这些年来,他所遇到的挫折乃至坎坷与磨练,又岂是他们所能想象?他经历过比这严酷得多的境遇不知凡几,他都凭借着坚强的意志挺了过来。难道如今的他竟会被这点小事打败?若是这点小小的挫折,都能影响到潘云的心境,那反倒是奇也怪也。
再说,不能修行又怎样?修不成符师又如何?凡人杀死符师的事件多如牛毛,只要准备得当,不能修行的凡人想要杀死符师,其实一点都不难。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就潘云自己来说,他就知道很多手段能够以凡人之躯克制符师,这还是空手之时,若是让他事先布置手段,又或者有趁手的宝贝,他可以断言,就算是修为超过十八脉,达到比秦公公还要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凝血期,他都有把握对付。
当然这种差距下,他事先要做的准备很多,绝非轻而易举之事。而且,能够直接对抗符师的凡人,也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潘云自然不是普通人,他这样的人,就算不能修行,也必定不凡。
看了一会,潘云和衣而卧,打算睡下。可不知怎的,他竟毫无睡意,辗转良久也睡不着,他只好又坐起身来。
他轻轻解开衣襟,看了一眼心口处那漩涡龙纹。此刻的龙纹已被秦公公的封印符文遮盖,原本微微的凸起也平复许多。潘云轻抚着这些墨色印记,心思百转,最后竟“噗嗤”轻笑出声:“你这孽畜这回没法聒噪了,早就让你安静,你也不听,这下可好,秦公公这次将你可是彻底封印了,你再想出来吵我,怕是难喽!”
潘云自言自语说着这些话,自然再没有那声音回应。
说完,他长身而起,在房间内来回踱起步来。他总觉得,这一次修炼北冥符法失败,倒也不是只有害处。对他来说,似乎倒也有某些收益,只是他一时间还说不清楚。不过,他至少可以肯定,现在他这精神头儿可是相当旺盛,完全没有困意。
在室内转了两圈,他缓缓走出了自己的舱室。
外面的夜色依旧寂静,无衣三人也早已各自回房。远处蝉鸟之声渐次传来,映得这乌水之夜更显寂寥。他独自立于船舷,看着脚下的河水静静流淌,心思不知飘向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