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无信听得清楚,顿时心中巨震,一股绝境逢生之感油然而生。只是此刻口不能言,不然一声掌门早已叫出。
黑衣男子也震惊不已,前来此处前早已将太玄门目下情形打探清楚,大多高手此时都不在门中。所以虽然先是被那名沙哑男子一番唇舌耽搁了不少时光,后又与几人斗法动静太大,此处离开玉衡峰不过百里,势必再将他人引来,但自己早已备下脱身之策,故而也无多少担心。但此时一见,没想到来的竟是太玄掌门,脱身之策是否奏效已是难说,于是心中顿沉,暗责自己近来不知为何,诸事均似有些过于托大,实在令人烦乱。
不过心中虽然如此想法,但口中丝毫没有半分慌乱之意,转身拱手道:“拜见至元真人,晚辈有礼了。”说着微微躬身,言语举止竟是颇为恭敬。
“小友不需多礼。”数百丈外一个瘦长身形脚踏虚空,手中一柄银色拂尘斜依手臂,一张清癯面容上从容洒然,淡淡说到。其虽然与众人相隔甚远,但声音明朗淳厚,听来如在耳旁。
那名沙哑男子躬身道:“启禀掌门,此人。。。”
“此事我已知晓,你等且各自回山,此事交由老夫处置。”至元真人身形飘动,倏忽间转眼到了众人身前,将其打断淡淡道。
众人都是一惊,虽然心中尚有疑问,不过向来都对掌门极为敬服,于是纷纷行礼道:“是!”相互对视几眼,各自御起法器,化为一道道各色光华飞遁离开。
那名年纪最小的少女妙音本来似有话说,但在身旁师姐目光下欲言又止,脚尖轻轻点在一盏莲花灯上,紧随众人远飞而去。
岳无信以耳代目,将周遭变化尽数听入耳中,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疑惑。
只听至元真人轻咳一声,缓缓道:“太玄门与大武孟氏,千年前曾携手共济,终使神州溯本清源、重归正道。之后各求其是,孟氏于世间治理众生,而本门等修道各派则一心修行,彼此立下誓约,永不相争相涉。。。但此子之事前所未有,故而未免两家误会,老夫一月前已传信于你孟氏之主,将其中原委细细告知于他,孟氏神通断不会外传,其不久也回信首可。但今日为何还要如此,老夫实在不解,其中缘故不知能否据实相告,谈书小友?”
对面两人一站一卧,听了却都是大惊。
黑衣男子双眼一凛,脱口疑道:“圣上已经答应?这。。。”说到此处当即打住,眼中神色变幻片刻,心中已是一片明了,不由轻叹口气。
岳无信心中惊讶之处,一小半是听说至元真人与孟氏之主早已商榷自己之事,一大半却是知晓眼前此人竟是名列玄门七杰之一、传闻已至入圣境界的孟氏百年不世出之人孟谈书。
黑衣男子默然半响,伸手将头上黑布面罩取下,露出一张儒雅俊朗的青年面庞。若是方才那几人在此,断不会信以一人之力力敌己方数人尚有游刃有余、原以为是名耆老高手之人,竟是名看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不过其此时眉头紧锁,露出一丝不快。
至元真人见其脸色,已是心中有数,淡淡道:“小友回去后告诉你家之主,此子已是我太玄弟子,今后你我两家仍须得遵循古训,莫再行此等之事。”
黑衣男子心绪低沉,心中清楚自己在这太玄掌门面前已是等如无物,加上又知己方理亏,于是单手一挥,裹在岳无信身上的云气玉带忽地随风四散。
岳无信身得自由,终于重见光明,连忙挣扎站起,强忍痛楚御起锈蚀黑剑,晃晃悠悠飞到至元真人身旁,满脸感激之色,恭恭敬敬道:“多谢掌门!”
至元真人微微一笑,在他身上略一打量,道:“还好只是骨肉之伤,并未伤及经脉内府。可有疗伤丹药?”
岳无信忍痛点头道:“是,掌门。”将那枚师父掩月大师赐予的沉褐佛珠取出。
至元真人点点头,转首看向前方,微笑不语。
岳无信也凝目望去,却是微微一怔。此人有些眼熟,过往当在何处见过,但此时脑中颇为恍惚,一时难以想起,不由皱眉凝思。
黑衣男子脸色略显尴尬,一拱手道:“前辈之言自当晚辈带到,此番多有冒犯,还请前辈,告辞。”说着脚底微动,那本书册法器猛地光华大亮,书脊上更亮起几个奇特符文。
顿时整个书册镀上一层清光,一抖后化为一道残影飞向天际。
待其踪影再也不见,至元真人略有皱眉,不过却未多说,向岳无信略为嘱咐几句后,便自回北辰峰而去。
岳无信恭敬目送,本也想速回玉衡峰上,但胸口处实在痛得厉害,不得已只好先行疗伤。得到那颗沉褐佛珠以来,还未曾试过效用如何,此时正好一用。
于是在锈蚀黑剑上盘腿坐下,先从腰间袋中取出两粒淡黄丹药吞下,将其中灵力度入头顶灵府后,再将沉褐佛珠放在掌心。
一阵道诀心法念过,佛珠渐渐亮起,发出一圈淡淡褐色光晕。岳无信心念动处,将佛珠驱飞半空,在胸口处来回盘旋。
珠上光晕飞快融入肌肤,一股柔和温润之感转眼覆盖整个胸口,顿时痛楚之感大减。岳无信心中一喜,果然如掩月大师所言,此珠虽是佛门灵物,但已可用道宗心法驱使,且仍神效无比。
待得回到玉衡峰顶,已是数个时辰之后。
还没步入亲传弟子院落,隔得老远便听见一个男子声音在大声说话:“田师弟,你说掌门真人竟现身拦阻?可有出手没有?哎呀,如此好戏我如何就错过了,唉!”语气中满是遗憾。
旁边另一个沙哑声音却似语气不悦,不屑道:“错过何事?你一夜之间来回数千里,竟没遇上一个敌手?”
“师弟,方才已说过不提此事,怎地又来说起?”高声男子却忽地放低嗓门,大是不快道:“再说你我入门数十年来,连师父出手也没见过几次,更别说掌门了。门中哪个弟子不是这般想法。。。”
“多事不如少事,少事不如无事,此乃至理也。方才要是你也在场,这番心思只怕要惹得掌门真人气冲九霄了。。。须知古人云: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沙哑声音语带不快,却是自顾说起一番道宗义理来。
高声男子却无放过之意,又要与其相辩。沙哑声音却是自顾自言,不再与其争论。
岳无信心中一动,隔着院门便叫道:“段师兄!”身形一晃,轻轻跃进院中。此时除了体内灵力亏空不少外,身上伤势已是尽复。
院中一张石桌旁,两名玄袍男子正一站一坐。听见后站立那人回过头来,一张黄脸上满是惊喜,正是段罡。
而坐着那人年纪三十不到,虽是坐着但身形却也显得过于矮小,一张尖脸上两撇八字细须,手中捧着一本淡蓝书册,正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岳无信与段罡早已熟识,但此人方才一直只闻其声,此时才见到面貌,却是大为吃惊。其浑身市井之气,毫无修炼之形,与其说是修道之人,倒不如说是世间私塾中的教书先生。
段罡快步奔到近前,绕着他打量一圈后,点头笑道:“嗯,完好无损,师父可没法说我的不是了,哈哈”说完忽然神秘一笑,低声道:“掌门如何拿下那人,可得细细说来!”
岳无信一阵无语,不过仍道:“掌门并未出手。”见他满脸不信,便将两人对答简略说了一遍。
段罡听完尚未说话,坐在石桌旁那人却忽然从石椅上一弹而起,喃喃道:“竟是此人!嗯,怪不得。。。”
段罡脸上疑色微敛,也点头道:“若是此人,那田师弟与瑶光峰几位师妹联手也无法将其拦下,倒也在情理之中。。。”略一沉吟忽然回头道:“田师弟,方才我笑你与几位同门出工不出力,却是大大不该。”
说着走回石桌旁,一拱手道:“还请师弟见谅。”脸上笑意尽消,犹带歉然。
沙哑男子本来一直不快,见此脸色顿霁,站起身来道:“师兄言重了,说笑而已,不须放在心上。古人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又是一番道理脱口而出。
两人相视一笑,段罡向岳无信一招手道:“叶师弟,你与田师弟还未见过面吧?快来快来!”岳无信忙走到桌旁,拱手道:“田师兄。”
沙哑男子将手中书册放下,脸上几分笑意中却更有一丝疑色,也一拱手道:“师弟入门不过一月,昨日一见,竟已将本门神通第一层修至大成。修行进境如此之快,在亲传弟子中可说极为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