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枯黄,落如箭雨,每一片随风而落的叶子打在身上,就如一柄无形的心剑穿心而过,痛彻心扉,一股股想念的思绪占据了整个心扉。
又是一年爸爸的忌日,从遥远的他乡赶回,站在爸爸的坟头,倍感秋冬季节的寒冷。满目望去,爸爸坟头被寸寸枯草所包围,这让我不由得双手颤抖。慢慢跪在了爸爸坟前,一棵一棵的将枯草拔掉。
小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失去爸爸,也从来没有想过像如今这样想念爸爸。而现在每每想起,鼻子突然会有些酸楚,忍不住落泪。
每当如此,我都会偷偷的躲在角落,把泪水擦干,不想让妈妈看到,因为我知道,她比我更想爸爸。
然而爸爸的音容相貌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布满补丁的衣衫,他的所有的所有。
曾几何时,爸爸就像天,就像地,就像整个世界。他虽然没有文化,但用那有些弯曲不是很笔直的的脊梁扛起了那个并不富裕的家,扛起了我儿时温暖的天。
那年我六岁,要上学前班了,那时的我天真无知,而且非常调皮。看到任何没有见过的东西,或者新的东西,都会非常渴求的想去拥有。一支崭新的铅笔,一本装订精美的笔记本,还有那画满了各种各样童话故事图案的文具盒。
而那时候我的家,很穷,当然只是在金钱上穷,生活上呢,还算可以,起码有白面馒头吃。
我要上学了,起码我这点上还算是个好孩子,知道去上学。不同有些同龄的孩子那样,总想着自由自在的玩多好,他们的爸爸妈妈怎么劝都不行,哭着闹着死活都不去。
妈妈很高兴,狠着心在家里当时不是很多的积蓄中拿出几块钱,给我从乡镇的集市上买了些新布,给我做新衣裳,做新书包。
那可是新布,爸妈穿的衣服都没有那么奢侈过。衣服旧了照样穿,破了补补再穿,实在补不了了,就找点棉花,给我做成棉袄冬季穿。
妈妈怕我书包里装的东西多了,到时候找不到该用的。就别出心裁,在书包里做了几个小口袋。有长的有方的。长的装铅笔,方的装橡皮。
穿着新的衣服,挎着新的书包,我很显摆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爸妈看着我打心底的高兴,因为我要上学了,这就预示着我开始长大了。
可是我真的长大了吗?没有,那时候我才六岁。
第二天早上就是我该上学的时候了,可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证明我依旧还是小孩子。
第一天上学,都是由家长带着小孩子去的。而我是由妈妈带着去的,可刚走出家门,我看到个别人家孩子的时候,我哭着死活都不去了。
因为什么?因为我的书包没有人家的好看。别人家的小孩都是背着那时候在农村很少见的双肩背,而我却是斜挎包,而且还是缝制的布包。
我哭着,闹着,妈妈怎么劝都不听话。本来妈妈看我要上学还是很高兴的,可是让我这么一闹,妈妈生气了。因为我不听话,因为我上学的钱还是从别人家借来的。九十年代,义务教育还不是免费的,需要学费才能去上学的。而我们家不富裕,学费都是爸爸贴着脸跟别人家借。
妈妈真生气了,给我屁股上狠狠的来了几巴掌,硬拽着我去学校。路上越来越多的家长带着小孩向学校走去,而我也渐渐的停止了胡闹,被妈妈牵着手跟在妈妈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其他孩子。
六岁,那是我第一次试着独立,每个孩子都有这么一个过程,而我的这次独立,却是爸爸妈妈借钱让我独立的。最终的结果是,我确实上学了,穿着一身新衣走入了学校。但是爸爸妈妈呢?穿了很长时间打着补丁的衣服。
人们都说儿时的记忆都是快乐的,就算不快乐的记忆,都不会在脑海里储存太长时间。而我在学前班的记忆很模糊,只大概记得不是跟着温馨如母亲的老师带着玩耍,就是和那个谁谁玩过家家,为了当爸爸妈妈的问题还打过架。可是儿时的我可曾想过,我在学校玩过家家的时候,爸爸妈妈正在田间顶着炽烈的太阳,还在劳作。
香港回归的那一年,1997年吧。这年我上一年级了,我又长大了一岁,通过在学前班一年的成长,我已经习惯了和小朋友们相处,当然,调皮捣蛋还是少不了的,最常见的还是打架。
学前班时,我们几十个小朋友都在同一个教室里度过了最初的一年。而上一年级了,我们朝夕相处一年的伙伴们被分成了两拨,一年级一班和二班。
这让我们都有些不适应,但是还算好,起码还在一个学校,一班和二班都是相邻的。小学的老师从气质和学识上,比学前班的老师要高很多。
学前班时,老师都会宠着惯着,把我们当宝宝一样照顾着。而小学的老师可不一样,非常严厉,做错事要罚站,学习不认真要开小灶。
那时候学校的老师都保持着一个习惯就算打学生,扇耳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我们刚从被人照顾的氛围下走出来,就被老师的习惯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是开学的第二周,天很热。教室的房顶也没有阻挡住太阳的照射,教室内热的出奇。乡村学校的教室地面都是砖铺的,有些比较旧的教室还是土地,干燥的时候跺跺脚你就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天热的时候都会去打一桶水,洒在地上降温,而我和二班一个学生就应为在水房抢着打水,吵了起来,彼此各不相让,最后还打了起来,结果是我还吃亏了。曾经同是在学前班的伙伴,而上小学后,发现什么都变了。就好像一班和二班的学生不在是伙伴朋友,而是相互竞争的对手。不管什么原因吧,反正是我被揍了。
结果显而易见的,老师叫我去谈话,我又被训了,很不愉快。那时候很是小孩子思想,老师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吧。所以就和老师对着干了起来,很容易想象,我又被老师揍了。我哭了,书包也不要了,冲出校门就回了家。
回到家时,爸爸妈妈还在地里忙活,我就坐在家门口等着他们回来。
一直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忙完,但等到了排着队放学回家的学生,也看见了二班那个给我打架,最后揍了我的学生。当然他也看见了我,他看到我一脸愤怒的看着他,他向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是当时我也是昏了头,把他不好意思的笑看成了讥讽的笑。我随手拿起一块土块就砸了过去。
意外发生了,谁知道我随手一扔竟然打的那么准,直接打在了他的腿上。看着他抱着腿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我也慌了,回到家关上门不敢出来。
而这个时候爸爸妈妈回来了,听那些同学说了原因,不由分说就将二班那个同学送到了村卫生所。医生诊断后,发现没什么大碍,就是正好打在了肌肉上,小孩子肉嫩因为疼才那么痛苦。
最后的结果是爸爸妈妈跟那个同学的家人赔礼道歉,还给那个同学买了好多好吃的。那些钱可是我妈妈在农闲的时候在山里挖草药卖的钱,回到家爸爸就把我揍了。
我哭着,一直哭着,不是委屈,因为我却是做错事了,我知道我做错事了,哭只是因为疼的。天色渐渐暗了起来,很快天黑了,晚上我坐在地上靠着院墙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一直到了睡觉点了,老妈来到院子里把我拉回屋,苦口婆心的给我说着,要我好好上学,好好和同学相处,要尊敬老师,因为那是在学校,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而我躺在炕上,用被子蒙着脑袋,真的不想听,就在这个时候我还是认为我没有错,因为我是被揍的。
爸爸坐在炕头上,抽着老卷烟。一直等妈妈不在说了,爸爸才掐灭烟卷,叹了口气。
一直到我长大,回想起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爸爸妈妈的苦衷。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打,可是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得让我记住这个教训,学校就是学校,不是家里,什么事没有人惯着你,没有人会让着你,不能什么事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第二天爸爸带着我来到学校,跟老师道歉,又跟那个学生道歉。
从那以后,我学乖了,不惹事,不闹事,当了个好孩子,只是我经常会看见爸爸依旧穿着那件有补丁的衣服。
那年一部叫做《古惑仔》的电影光碟开始在我们镇开卖,要么说呢,世界给我们这一代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一个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玩笑。
兴许城里的人早就看过了,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小乡村里家庭比较困难的孩子来说,很多电影都是通过村里放的大银幕广场电影看的,当然也可以通过那时只有黑白两种色彩的电视来观看,但是电视台是不会播那些不讲正道的电影的。也许某些家庭有VCD光碟机,但光碟不好买。好不容有了光碟,好多学生都聚集到有VCD机的同学家里看,当然也少不了我。
影片中陈浩南山鸡他们的兄弟义气,喋血街头的豪情。让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意识慢慢的出现了偏差,把那种一帮痞子、小混混的火拼厮杀,当成了这就是江湖,从而认为这个社会就是打打杀杀的江湖。
从那时候开始,学校里出现了所谓的小集体,什么老大,什么老二。甚至还有学生一张口就是陈浩南是我哥,也是从哪个时候让我意识里把那种胡闹当成了所谓的豪情。
好多学生从家里拿钱,凑起来买酒喝买肉吃,把这种聚会叫做什么堂口聚会,甚至还有当场拜把子称兄道弟的。
同学们都拿钱了,而我呢?不拿不行啊,因为我也是这里面的一份子,于是我就偷偷将爸爸妈妈给我准备的学费拿了出来。
那时候学费说贵也不贵,一共也就一百块钱左右,我就拿了五十块钱,去参加什么堂口聚会。
我们是玩高兴了,孩子的心性,只要高兴开心就行,其他什么事都无所谓。
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妈妈给我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我兜里的几块钱,还有一点零食袋。这才去查看钱有没有少。发现钱少了一半,妈妈就质问我,是不是我拿的?我死活都不承认,最后妈妈直接跟我动了粗。在妈妈强大的武力之下,我承认了,妈妈一边骂一边打我,打着打着自己就哭了。
直到现在我一想起这事就眼睛发酸,那时候,爸爸妈妈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可算是操碎了心,但是我的不听话,我的淘气,让爸爸妈妈又穿了不知道多久的补丁衣服。
我不知道的是,自从我上学以来,家里欠了好多债。妈妈为了让日子不再这么窘迫,去了XJ摘棉花。妈妈去打工了,就剩我和爸爸。
这一年,妈妈不在,什么农活都是爸爸一个人的,所以他时长不在家。而这就给了我自由,还有胡闹的时间。放学后从不着家,经常和村里的伙伴漫山遍野跑。钻钻古地道,放火烧烧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