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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破碎的誓言(四)

“国王陛下,是红绳信笺!从菲奥纳森林那里过来的!”

“哦?发生什么了?”鲁蹙眉问道,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在他心中快速攀升着。

还没等守卫回答,那个手持红绳信的轻甲骑士已经冲进空中庭院,他大口的喘着气,脚下的步子不敢有任何停顿。当他终于从外城的大门口跑到国王面前时,终于力竭,单膝跪地,整个身子差点匍匐在地上。此时的他已经累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鲁心中的不安促使他大步上前,一把将信抓在手中,快速的拆开并看了起来。

马克看到鲁现在的样子,也不由得显得紧张起来,此刻的他必须耐心的等待着鲁的答复,脑海中也在不停的回想着关于菲奥纳森林居住地近期反馈的现状,才想着可能发生的任何紧急事件。

不一会,鲁双手缓缓合上这封急笺,抬起左手,将信笺伸向马克。马克赶忙双手接过,可他看鲁现在的状况时不由得大惊。

鲁现在的样子看上去着实有些吓人。他脸色刷白,就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双目呆滞,瞳孔显得有些涣散,就好像随时就能摔倒一样……到底是什么能令曾率领人类全族讨伐魔族的大英雄如此颓然?

马克不敢妄加猜疑,赶忙打开信笺,快速阅览起来。然而信笺的内容只有短短数个字:

母亲树被砍伐,丛林精灵向聚居区展开进攻。目前伤亡无法统计,我部已撤出聚居区,并组成防线。战况暂时可控。参与砍伐母亲树的人等已被控制,我族违背了誓言,惭愧难当。请国王发落……信的下方就是地方官的署名了。

“什么!”马克惊呼。作为王国总理身份的存在,他当然也知道鲁对丛林精灵的誓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问题竟然就出现在这最不该出现的地方上。

“陛下,我们……”

马克刚要开口说什么,鲁就仿佛是个木头人一般,僵硬的摆了摆手。他的目光遥望向远方,那似乎是菲奥纳森林的方向。后退了两步,缓缓转过身,朝着王宫内部慢慢走去,嘴里还一直在说着什么。鲁的声音不大,但都能被周围人听到。就连马克都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说些什么——完全不是人类的语言!

“陛下?陛下!您在说什么?”马克焦急的喊了两声,但鲁依旧在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语言,脚步没有停顿,只是一直在走着。

马克攥紧了手里的信笺,咬着牙,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短暂的思索后,一把拉住早已慌了神的守卫,低声吩咐道:“你去跟着陛下,不要让陛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要是有什么事情,马上叫人找我!”

守卫领命,赶忙跟随在如同行尸走肉的鲁身后,虽然这位守卫心里依旧十分紧张,但至少他知道自己一会要怎么做。

马克扭头,双眼紧紧盯着送红绳信笺的年轻骑士,沉声道:“你接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时候?”

“大人,我收到消息后就立刻赶来了,据传这封信笺是连夜送来的,没有耽误,事情发生的时间应该是昨天白天。”骑士立刻如实说道。

马克点了点头,让传信的骑士离开。他目送着鲁进入了王宫内,不由得对鲁现在的状况担心起来:

鲁之所以能够成为万人敬仰的国王,不仅仅是他拥有过人的胆识和领军打仗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对任何人都信守承诺!曾经魔族猖獗,人类撤出自己家园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的小熊玩偶遗落在家中,哭着闹着不肯走,鲁看到这一幕,答应找回那个玩偶后,独自冒着被魔族发现的风险找回了那个玩偶……曾经在人类节节败退的时候,他承诺会领着众人打倒魔族,并领导人类走向繁荣……他对别人承诺的事情,无论大小,都会兑现。这也是人人都信任他,人人都选他作为国王的最根本原因。

在菲奥纳森林,鲁代表全人类向丛林精灵的女王承诺不会破坏母亲树。一纸红绳信笺,一个残酷的事实,真真切切的摆在他的面前。虽然马克不知道鲁此时此刻的心情,但这么大打击哪怕放在他的身上都有如顶着硕大的石头般难以喘息。

“怎么会这样……”马克眉头紧蹙手上的信笺被捏的皱巴巴一片:“你去通知地方传令官,把昨天砍伐母亲树的几个人全都带到塔拉来,我要亲自审问!”

两天后,当布莱姆和另外两位工友诚惶诚恐的被带到马克面前,并将他们在母亲树被砍伐的当天所知道的一切都交代了之后,等待他们的只剩漫长的牢狱生活。

马克在听取他们的描述后,翻遍了王宫图书馆的各个有关菲奥纳森林母亲树的资料。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的一本厚重的古籍中找到了线索:母亲树是丛林精灵的生命之树,更他们生命的一部分。母亲树会根据季节和天气的变化对自身结构进行改变。由于一年中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呈现出“一棵树”的状态,所以人们才会忽视了母亲树本身的奇妙。正是因为当时普菲斯刚巧赶上母亲树非常态时候的模样和地图不在身边的缘故,这才导致他忽视了他当时所处的地理位置——菲奥纳森林的最中心。

鲁曾经离开森林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规定了不能前往森林的深处,除了因为怕影响到丛林精灵的栖息和母亲树,也是担心人在森林中会迷了路。然而,他终究还是忽视了某些人的小心思:为了获得珍惜木材,在菲奥纳聚居地的人们凭着经验制作了地图,也尽量避免了打扰那些丛林精灵的生活。丛林精灵也确实挺实在的,他们的底线就是母亲树。在人类没有破坏他们生活的情况下倒也没有怎么为难他们……

可是,人类的贪婪,对财富的渴望终究还是令他们迷失了。一个冲动就越过了这些丛林精灵的底线。

鲁的状态令人担忧,这几天他一致都是半自言自语,半消沉的状态。或者,只能用行尸走肉来形容了。鲁的现状只有皇宫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他如此的状态根本不能让世人知晓。

正当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因为国王的现状万分焦急的时候,鲁——这位年轻有为,受人尊敬的国王突然宣布退位。

他的决定让绝大多数人都是毫无心理准备,然而事情也确确实实的发生了。鲁的退位十分低调,只是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没有任何仪式之类。他将王位交给了他最信得过的部下——马克。从此刻开始,马克成为艾莱克王国的国王。

而鲁则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了,他独自离开了王宫,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又过了一段时间,先前居住在菲奥纳森林聚居区的人们被丛林精灵赶了出来。剩下的人也只有原先居住的三分之二。他们有的前往南方,移居在位于佑拉大陆南部的班格——占据大陆石料最丰富的地方。更多的人则是前往菲奥纳森林以西,仙魔平原以南的仙魔城堡,与当地居住地的人们居住在一起。至此,原本热闹的菲奥纳森林变得阴森可怖,丛林精灵单方面的封闭了菲奥纳森林,森林内部的动物就好像着了魔一般变得不再平静,见到人类就会本能的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这一天,一个头戴兜帽,身穿破旧长袍的人,徒步走进了菲奥纳森林的外围入口,他无视了外面插在地上的警示牌,也无视了森林里那令人胆寒的奇怪声音……他竟径直走了进去。

当他走近不远处一颗高大的树木前停止了脚步,在树的背后和周围,狼群半暴露,半隐逸的潜伏在植物的背后,仿佛能撕破任何动物肉体的尖牙隐隐露了出来,口水也随着龇开的嘴旁滴滴落下。几条青蛇将身子卷曲在树杈上丝丝的吐着信子,在树木的最深处,还有更多未现身的动物在向这里窥视着。

它们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似乎在寻找着眼前这人的破绽。然而从这个人的身上,仿佛有着无名的压力,令这些凶恶的动物不敢接近分毫,只能不断地向发出低吼或者奇怪的声音以示威胁。

就在这时,这个人撩开头上的兜帽,身上破旧的长袍也随之落在地上……这是一位年轻的男子,他拥有一头迷人的金发,双目中没有分毫神采,身上竟是一套银色铠甲。

宽阔的胸部,略显凹瘦的腰部……铠甲似乎是为了贴合这位年轻男子的身体而制作。它给人一种优雅的线条感,其上瑰丽的条纹更显铠甲本身的华贵。

这身铠甲似乎隐隐能发出微弱的光晕,如圣光一般保护着这个男子。周围的动物看到这身铠甲后,顿时变得安静了许多。

男子环顾了四周,视线重新回到面前的大树上,他用人类的语言似乎在对看不见的人说道:

现在人类的胜利

已经称不上是任何荣耀

只有破碎的誓言

像刀尖一样刺入我的心脏

我已没有资格穿着这祝福的铠甲

就让这些回到丛林中去吧

他的话音落下,身上的铠甲像雾一样消失了。显出盔甲内一身单薄的衬衣和裤子。他默默的回头,可以看出他现在的心情是非常痛苦的,又好像是在和外面令他失望的世界道别一般。

森林中的树枝慢慢为他开出了一条道路,这位年轻男子的身影也消失在森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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