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依然披裹着冬天的嫁衣,在带着些许寒意的同时,却又逐渐的在人们不知不觉中悄然离去。
爱丽儿依旧是穿着那套似乎就从来也不会出现异样褶皱的黑色礼服,独自撑着那把黑色的罗布伞,就好像凭空出现一般,来到了LH市内的一栋写字楼楼顶。她在楼顶那带着些微锈色斑迹的铁栏杆内临风伫立,一双璀璨的星眸漫无目的的望着远处的天际线,在那里是充满浮华和迷美的城市夜景,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细细望去还有沿着道路分列而起的路灯,宛如流水一般的车带,将这充满繁华的LH市勾勒出充满无限风情韵味的油画。
楼顶那两旁拂过的擦风将她那头泛着晶莹色泽的银色长发轻柔扬起,得体的黑色礼服仿似会意迎巧,于恰到好处衣袂裙摆褰然而舞,就好像那流风飘雪一纱缎,会作瑟瑟夜下人一般,只是看着这道身影,就有说不完的神韵美态。
她默不作声着,淡雅而又端庄的看眼前宏观略图,想来是心中有着烦恼的事情。忽的,也许是那些在她看来有些絮乱的擦风,令她本来清雅而能无波无动的秀美脸颊上露出一丝怨恨的神韵,就好像因为碰上了什么莫名而又突然,奇异而又诡怪的事情,因挂念着起了烦恼。
周围一片阒然幽谧,这栋写字楼的楼顶足有上千平米,那些铁栅栏沿着轨迹构成了一个长方形,将数个白色的储水桶和一个三米高的天台裹在了里面,除了这些东西似乎就再没有什么了,当然如果要将那些被人丢在通往楼下铁门前的烟头也算进去的话。
兀然响起一阵和周围都与众不同的劲风,爱丽儿于此刻翩然转过身,她张口说道:“我等你很久了……布雷克。”
那是一个纯然黑色的身影,在这没有月色倾洒的夜幕之下,它出现在了爱丽儿身前十米开外的天台上方,就好像隐入在周围无尽的黑暗之中。在它身上有着很是邪异的气息飘溢而出,便使的那本来从楼顶刮过的轻风似乎也变得不安躁动了起来。
“你似乎受了伤。”爱丽儿轻轻挑起那细长好看的秀美,带着疑惑的声音说道。
伴随着爱丽儿的话音落下,缠裹在那道身影上的黑色气体逐渐消失,就好似剥去了外衣一般,从中现出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这名男子穿着白色的西装,俊朗而又迷人,有着欧洲人特有的高贵血统,只是他略显扭曲的脸颊,以及沾着鲜血的嘴角,很是遗憾的破坏了那份优雅从容的气质。他右手捂着胸口,从天台之上一跃而下,然后迈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来到爱丽儿身前,用他略微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没什么大碍,只需要点处女的鲜血就能恢复过来。爱丽儿你怎么样?那个被剜心之主觊觎很久的人类灵魂,你得手了没?”
似乎是触及了爱丽儿的痛处,她皱了皱眉头,然后叹了口气抱有遗憾的说道:“我失败了。那个人类很是特别。我在实行夺魂仪式前曾用谎言打击他最为根本的执念,想消靡他的心智。这样在剥夺的过程中他就不会做出强烈的反抗,可是我没料到他体内的灵魂竟然强大到了超出我所见,甚至空前绝有的地步,我被仪式反噬,更是阴差阳错的签订下了双生契约。”
“什么!”布雷克心里大惊,他伸出双手抓住了爱丽儿那纤细小巧的肩膀,用很是惊慌的语气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情报有错吗?”顿了顿他面色变得癫狂起来,“你竟然沦为了一个凡人的仆人,这要是被夜翎家族知道了,你会被深渊狱火烧的形神俱灭!”
爱丽儿将身子轻轻一震,把布雷克的双手从自己肩膀上弹开。她伸出右手将被风刮的有些杂乱的长发轻轻拂动使其自然顺直,“并非是主仆双生契约,而是更为古老的双龙噬心契约。”
主仆契约原本创造而出的目的是为了使别人忠诚的服从,契约一旦达成就永远也无法违背,倘若有稍微一点二心,灵魂就会被所有恶魔敬畏的不朽魔王收走,从此受到炼狱般的惩罚而不能转世,这是为所有恶魔认为的不甘和不公的绝对契约。而双龙噬心契约在最为古老的时代就已经出现了,它是为两个人至死不渝的爱而创造,代表着忠贞不二,以及绝对的公平。可是后者的仪式失传了多年,恐怕也只有一些存活年代极其长久的恶魔还能够依稀记着,爱丽儿作为一个有着纯正血统的恶魔,即便学识丰富,却也不知道关于这个契约的仪式,所以她现在很费解,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这种超乎寻常的情况,简直不可思议。
“天呐!你真是让我感到吃惊!你可是我的未婚妻,怎么能够让一个凡人玷污了你的身躯!不,这不可以!我要去杀了……还有没有解开契约的办法?”布雷克痴狂的吼道。似乎是牵动了体内的伤势,此刻因为激动他吐出一口鲜血,在用右手背擦拭的同时,他满是狂热的看着身前这个美丽的女孩,他绝对不容许自己的东西为他人所拥有,即便是毁了,他也在所不惜!
“这个契约已经是失传了,而且它被创造的初衷就是不具备解开的办法。现在我已经是和那个小子处在同生共死的地步。他如果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我劝你不要妄自去干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即便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
爱丽儿将手中的罗伞轻柔抖动,伴随着她将伞收起,全身上下不断有着阴冷的气息扑散开来。黑色的礼服在她的力量之下渐渐舞动,一头银色的长发如同绸缎一般飘扬着,隐隐泛起红色的眼眸将她显就的既是尊贵而又妖媚。
“我为了你甚至动用了血族的关系,你没有我的帮助,到现在依旧不过是个夜翎家族的下等恶魔,即便是有着纯正的血统,也绝对不可能的!”
布雷克见爱丽儿脸色冰冷,更是将手中的罗伞尖指着自己,那分明就是对敌的态度。他满心愤怒,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狂吐了一口鲜血,其中甚至还掺杂着器官的碎片。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爱丽儿将罗伞尖点触在地面,然后满是忧疑的问道。
“这次陪你过来算我倒霉!本想抓一个人类女子品尝点鲜血,没想到竟然碰上了东方最为神秘莫测的修道者。那个人十分厉害,我跟他缠斗了数个回合,最终不敌被他手中的飞剑击中了胸口。如果不是我跑的快恐怕就交代在了那里。”布雷克愤懑的说道。
缓了缓气,他双手撑着地面然后站了起来,将血迹擦拭过后他说道:“这就算了,我随身携带的圣者遗物都在慌乱之中丢失了。”
“这可真是灾难。”爱丽儿很是惋惜的耸了耸肩,然后翩然转过身,她望去眼前灯火夜景,楼宇参差,将脸色坚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忽然她说道:“你先去疗伤吧,可别再碰上了那一类存在。这里不是欧洲,更不是虚衍界,所以小心谨慎一点吧。”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布雷克脸上浮现出浓郁而无法挥散的阴霾。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说罢,爱丽儿就是化作一道黑夜之中的幽影,很快就是离开了这栋写字楼的楼顶。
“哼……”带着无比阴沉的冷哼声,布雷克也是悄然离开了这里。
周围的风声伴随着这两个恶魔的离去,似乎又是变得平稳下来,而四下里再次变得空寂……
此刻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五,楚歌在离开了穆晓婷的家后还就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走去。时间到了这一刻周围的人虽然不比傍晚那样多,但是也绝对算不得稀少,他见来往人影绰绰,都是闷声低头行色匆匆,当然也不乏一些夜跑夜骑的年轻人,他们成群结队或者单独自行的从何云身旁擦肩而过。
LH市的夜景无疑是多姿多彩的,它迷人,也诱人,楚歌像这样子独自赶夜路的情况已经是好久没有经历过了,此时他似乎有种重新回味的感觉,令他情不自禁的放缓了迈动的步伐,想将这映入眼帘的景象牢牢铭记,并且去感受这份难得的体验。
就在他经过一个被架设在路边树林子外的长型木凳时,他见上面坐着一个穿着十分破败,且无论是上衣还是下衣都多处漏孔的中年男子。这名男子不仅衣衫褴褛,而且胡须杂乱,带着一个已经是脏的不行的鸭舌帽,用他那指甲内带着黑色污渍的右手拿着个被吃了一半的实心馒头,左手也不空闲,看去是已经快要见底的矿泉水瓶。应该是饥饿的缘故吧,他目光盯着那个实心馒头不放,嘴里还没有咀嚼完就又咬下了一大口,还不忘举起矿泉水瓶子稍稍往嘴里灌一口。
“诶,等等,前面那位小伙子,请留步。”
楚歌听出是身后那名中年男子的说话声,而且还带着哑音以及咀嚼时发出的吧唧声。
“你有什么事吗?”楚歌回转过身,满是疑惑的看着这个从长椅上站起来,此刻又是兴冲冲的朝自己奔走过来的中年男子。
“嗯,果然没有看错。小伙子,我攻于八卦占命之术数十载,方才你在经过我身前的时候,我见你戾气上冲华盖,眉目之间更有邪气藏匿,不日就要面临血光之灾,你若信我,授予百元,我帮你推衍趋吉避邪之法,若是不信,将来自必灵验。”
楚歌见身前这个中年男子口中嚼个不停,又是那副流浪汉打扮。他虽然相信玄学之道,但是眼前这个人实在不像权威,气质上和内涵上根本无法令他心动,以为只不过是江湖骗子混口饭吃的。况且楚歌也不想花费那一百块,当然如果是十块的话他还是很乐意的,即便不能灵验也算是买个心安不是?
“不用了,咱不信算命这一套。你要是想让我付钱,那好歹也穿件干净道袍,搬张黄布桌子,举个对联啥的,我至少还能相信点,你这样,实在是坑爹啊。”楚歌讥诮一笑,然后不待那人说话就是转身往前走去了。
“宁可信其有,莫可信其无。时来运未转,血泪又何如。”
从背后传来了那中年男子似唱似吟的说话声,楚歌心里虽然狐疑,但是他还是没有选择调转脚步朝这个人询问详细。随着他渐渐走远,他恍惚之中耳边似有轻声的耳语响起:我还在这里,如有疑惑,你来寻我便是。
楚歌心里一惊,赶忙回过头看去,只见那中年男子已经是躺在了那张长椅上,也没有个铺盖,就好像将那里当做了家一样。在路边昏黄的路灯照射下,他那仿似孤独的身影,在楚歌看来竟然有些莫名的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