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歌回到家中的时候,楚母正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这会已经是七点,客厅内的灯全部被打开着,将室内一片明亮,楚歌走过餐桌的时候,见桌面上摆着一个白色的磁盘子,上面有三个馒头,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馅儿的,因为自家的母亲自从来到这边居住后,都是这不变的一套应付方式,这也正是楚歌总会在放学时经过小吃一条街的原因。他摸了摸肚子,再去看那三个在炽白灯光下,兀自泛着油泽的肉馒头,顿觉一阵反胃。或许是太饱的缘故,也或是因为每天早餐都会由他消灭的缘故,老实说,他已经是吃腻了这玩意。
客厅内传来楚母被逗乐的高兴笑声,楚歌知道自家老娘又看起了青春偶像剧。楚母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时从来不喜欢运动,也不会料理,也可能是懒散的缘故,总之除了这些以外,就是对肥皂剧特别来电,当她看到有趣的地方总会哈哈大笑,煽情处却又会为之感动流泪,这甚至令楚歌一度的认为她已经是痴迷成瘾了。
他的这种想法没过多久就被取而代之,记得从他懂事起父亲就是出门在外,不定时会回来探望一圈,然后又很快离去,那个时候只剩下他娘两。有多少个夜晚,当他起床上厕所时,都会看到楚母独自一个人睡在沙发上,而电视依旧是被打开着,里面的剧情不会因为缺少了一个观众而停顿。看着母亲那利用毯子,畏缩着躺在沙发上的孤单身影,他心中总会莫名的触动,或许属于母亲内心世界的时间已经是停顿了吧。他当然恨楚爹,因为家中所有的事务都尼玛的需要他来处理,从大的购置家具,小到结算水电费,即便是打扫卫生也需要他来。每逢礼拜六,礼拜天都需要他去上街买菜,然后回来做菜烧饭,这简直已经不是老娘照顾儿子了,这分明就是儿子照顾女儿了……
“哦,儿啊回来啦。喏,晚饭在餐桌上,你饿了就吃吧,妈妈不饿。”楚母见到楚歌朝她这边的沙发走来,然后就是高兴的朝楚歌招了招右手,并很是关爱的将今天晚餐打发了。
楚歌听了为之气结。楚母虽然平时都是呆在家里,看似是一个家庭主妇的模样,实则就是吃积蓄。在她身前的玻璃茶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和小吃,楚歌看去在她脚边的两个垃圾桶,里面早已经是堆积成一座小山,眼看着即将就要溢出来的模样。不过所幸家里也不像是缺钱的境况,因为打从楚歌第一次转学时,他每到一个新的学校上学,楚母为了楚歌上学方便总会在临近学校的居民区买下一套房子,这么算下来这座LH市,他们现在居住的这一个家,已经是他娘两手底下的第五套房子了。
每次搬家其他东西可以忘记了带,但唯独有一样东西楚母是永远也不会将它遗忘的。那是一张楚母与楚爹结婚时照的相片,楚歌从那照片中能够看到母亲二十几岁的模样。那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相片中母亲穿着洁白的婚纱,双手拎着一个装满鲜花的篮子,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更有开满姹紫嫣红的鲜花的公园作为背景,那一会母亲恰如仙女一般,神圣而又迷人。她嘴角噙着喜悦的笑容,合着那水润的秀美眼眸,流露出浓浓的幸福感。只是这会楚歌不得不感慨,岁月催人老啊……
在楚母身侧的是一名西装毕挺的俊逸男子,只是从那双眼眸中透射出来的神采,却是凌厉无匹,令年幼时的楚歌看了很是以为像母亲这么美丽的女子,一定是被他给胁迫了,否则两个人怎么会结婚呢?太不般配了啊。而他看人时的眼神就是遗传了相片中男子的基因,害得他朋友没的交,甚至私底下被人起了小邪皇的称号。
所以归根结底,所有的错误都是父亲的,这个锅他得背!
“我已经吃过了。”
楚歌看着母亲那抱着双腿,后背靠在沙发上的坐姿,不自觉的眉头挑了挑。这是一个坏习惯,因为母亲一旦看到剧中好笑的一幕时,她总会朝一边倒下身去,然后欢脱的将手掌不断地拍打着沙发垫子,发出“隆隆隆”的响声,令那会不知情的楚歌以为地震了。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楚母每次都会看到深夜一两点,那会如果来个悲伤的场景,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楚歌,朦胧中就会听到仿似女鬼发出的哭泣声,简直渗人毛发啊。当他壮着胆子,循着声音火急火燎的跑去客厅时,他整个人都会处在即将崩溃的现状中,但随之却会在心底生起一股爱怜之情。
“哦,吃过了啊,那就留在明天早餐吧。你已经高三了吧?六月就要高考,赶紧去努力写作业学习吧。”
楚母朝楚歌挥了挥右手,就好像赶小猫小狗一样,不过她虽然这么说,但是对于楚歌的学习成绩却是基本不会过问的,当然这并不代表楚母不关心楚歌的现状,因为楚歌知道母亲是一个十分开通的人,同样也是一个知性的人,这点从她每个月都会打电话到学校班主任那儿了解情况就可以知道了,否则又怎么会做到楚母五迁这种壮举?幼年时就不断转学,这对孩子的影响多大她会不知道吗?答案是肯定的。
“我知道了,你也早点睡觉吧,别看太过度,对身体不好。”
楚歌就好像扮演着本该由楚母扮演的角色,他这样说了几句很快就遭到了楚母的埋怨,就见她从茶几上拿过一颗糖,然后兜面丢给了楚歌,口中说道:“好啦,你也真是啰嗦,我妈都没你这么啰嗦,拿着糖去写作业吧,乖。”
就好像打发小孩一样,楚歌被她这么一出给弄的一愣一愣的,最终他只能手中攥着这颗母亲大人奖赏的糖果,有些气闷的往卧室走去。
楚歌的卧室十分简单,整体采用暖色调风格,空间有二十几个平米,除却几件必要的家具就再也没有什么了。他本人不玩游戏,所以电脑被安置在书房中,如果有学习上的资料要查,他也不会去上网搜索,因为这可以成为与苏瑶接近的借口,他又不是傻蛋,自然明白其中的好处。
将单肩包随手一丢,他整个人变成一个大字躺在了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静静出神。苏瑶的身影又闯入了他的脑海,在他看来这是一份极其宝贵的回忆,她的每一个动作、举止、谈吐,以及一颦一笑都能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令他不能释怀,甚至更加的浓烈。这样想着想着,他不自觉睡着了。也不知多久,当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墙壁上的挂钟正显示着十一点,他这才想起来作业还没处理。怎么办?他现在满脑一片空白,想了一会索性明天去抄吧。
出了卧室他见电视依旧是播放着剧集,而母亲已经是倒头就睡了,三月份天气还是比较凉的,容易感冒,于是他从母亲的卧室拿过一条毛毯,给她盖上后,他独自出门了。
这个时间点外边行人已经很少了,而天空本该属于月亮和星辰的地盘,也因为满城市高楼大厦的割据,无法显露其美丽的姿态。道边路灯连城,在恪守其本职的同时,又沿着马路通往天际线的尽头。宁静,偶尔在马路的绿化带中还能听到虫鸣之声,不过却很快又被呼啸而过的汽车引擎声淹没。
他就近来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抬头看着一片昏黑的夜空,地面是一盏盏昏黄的路灯,它们就好似一把把伞,将属于夜晚的黑暗相拒在外,仿若地面与阴暗的天空成为两界。他正望着天空怔怔出神,突然一阵阵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耳畔,循声望去时,只见从他右侧正有一名打着黑色罗伞的女孩,正笑意盈盈的朝他走过来。
女孩看去年纪十岁的样子,有着一头如同白雪般的银色长发,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双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靴,令她本就俏丽可爱的容颜更添典雅高贵。楚歌见这女孩打扮异域风情,有着欧洲那种贵族的气质,并于他身前半米处,用她洁白如玉的右手轻捻长裙,微微弯腰间行了一礼。
楚歌见这名女孩对自己行礼,然后将黑布罗伞收起,很是从容的坐在了他身侧,于是他咧嘴善意一笑,张口朝女孩说道:“你好。这么晚了还出门,家里人不担心吗?”
女孩不答,而是用她那双如同星空般的迷人眼眸将楚歌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含笑间更是用那清脆悦耳的声线说道:“这么晚了,你独自一个人在外边,不怕碰上恶魔吗?”
楚歌见眼前这个女孩口齿伶俐,说着熟练的普通话,但为她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想了一下,觉得十岁小孩子的内心最是纯正无邪,总是幻想着美好的东西,但是穿衣打扮却又往往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品味和性格,女孩如此打扮,那肯定是西方的神话或者童话故事看多了,所以才会这么认为的。
“你看我这凶恶的眼神,早就被人当做是恶魔了,我害怕什么。”楚歌自嘲一笑,对眼前这个女孩拌了个鬼脸,本以为她会因此而哭泣,却不料她反是“咯咯”发笑。他挠了挠头,顿觉自己这个眼神是不是失效了?便朝女孩问道:“你不怕我?”
女孩似乎是笑的有些短气了,便伸出羊脂般的右手拍了拍小胸脯,朝楚歌说道:“我自己就是一个恶魔,怎么会怕你一个活生生的凡人呢?”顿了顿,女孩抬起右手,用那牙雕般的食指指着楚歌的心口,又抬起头,将她那张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蛋面对楚歌,“令你眼神变得凶恶的是你体内的灵魂。你的外在很纯质,而你的内在却是一团无比邪恶的构成体。”
此时楚歌已经有点不敢再将这个女孩归为正常一类人了,但是他见眼前这女孩容貌俏丽,加之那在周围昏黄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银色长发,以及白皙如玉的脸颊上,若隐若现的腮晕,已然是一个美人胚子,看着更不像是脑子有问题啊?肯定是西方神话中毒非浅,不然怎么连这么诡异的话都说得出来?他伸出右手拨开女孩额前的齐刘海,用手心感受着女孩的体温,觉得没有任何异常,他这才说道:“没发烧啊,怎么净说点胡话?”
女孩淡淡一笑,将楚歌的右手拍开后她问道:“如果我是一名恶魔,我会答应给你一次许愿的机会,但是事成之后,你的灵魂我却会拿走。你愿意吗?”
女孩的笑容之中闪过一丝狡黠,伴随着她那诱惑的语气,楚歌竟然莫名的陷入了深思,他抬头看去昏暗的天空,那里除了一些阴翳云片什么都没有,也正如他空白的内心世界一样。如果能够添加一些蜡笔或者油墨,那么他想苏瑶是那一位执笔的画家,只是这个可能吗?
楚歌想他与眼前这个女孩不过是萍水相逢,恶魔什么的言论更是扯淡,于是他就想当一个玩笑,将这场奇怪的谈话进行下去。不过他并没有直接选择说出自己的愿望,而是先对女孩问道:“如果你是恶魔的话,应该会知道很多事情吧,我就问我这一年间,寄出的一百封情书都去哪了?”
这是他此刻最想问的一个疑问了,毕竟数量在那里,总不可能一点回信都没有吧?
“迄今为止是一百零一封,位置是在垃圾桶里。”女孩直接回答道。
楚歌瞬间就感觉自己内心的世界开始崩塌了,那个他念念不忘,甚至幻想着以后能够与他结婚生孩子的女孩,竟然这么薄情寡义,将他一片真情如此辜负,而第二天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与自己一起吃饭,聊天,交流学业。哈哈,可笑自己痴情如醉,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他脑海内一片轰鸣,内心寂寥寒冷,当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茫然的迈起步伐往回走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阵极其诱惑心灵的声音:“许下你的愿望,一切都能达成的。”
楚歌背对着女孩,因此看不到女孩那一双已经是变得通红的眼眸,而在她足下,还有一个鲜红的阵法,围绕着她踮起的右脚尖缓缓回旋着……
“愿望吗?如果愿望能够挽回她的心意,那我宁可不要。其实我曾经多次幻想过能够与她结婚,并且生个女儿,呵呵……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要不,你做我女儿吧。”楚歌转过身,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但是紧接着,他只见眼前一道红芒,心口为之绞痛。他哀嚎一声,感受到一片刺痛,就好像有尖针在心口纹络着什么。他忍着疼痛,解开上衣,只见心口处莫名的多出了一个鲜红色的图案。这个图案形状像极了两条交叉而过,并呈对称的毒蛇,左右两个舌头对视着并吐出蛇信,看去栩栩如生,就好似具备着生命,活着一般。
“这……”楚歌大惊失色,伸手想要涂去,却发现已然是如同纹身一般烙印在身体上,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当他抬头刚要去询问那名女孩究竟怎么回事的时候,却见她已经是昏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