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呢?”
“伯爵大人被那群人掳走了,他们一定是早就计划好,把城堡里的财物劫掠一空掩饰成求财的强盗,其实目标只是伯爵大人。反正,死人不会说出他们的秘密。”老巴多里奥怨毒地一笑:“可我恰恰活了下来,当时混乱中我逃到了厨房的地下室里,躲过了他们的搜查。这是上帝的意志,因为上主要卫护自己的人民,怜恤自己的仆人。”
“等到他们失足之时,我必复仇报复;他们灭亡的日子确已临近,给他们预定的命运就要来到。”
众人手指交叉放于胸前,轻颂圣经,复仇的火种于心底悄声燃起。恩佐询问了那群人的细节,老管家毕竟是老管家,巴多里奥详细地提供了他们的样貌,身高,尤其是他们的教皇国口音。
又是教皇国么?恩佐想到。一个月前,恩佐的父亲被征召去护卫教皇,之后墨西拿发生了那么多事,不经让恩佐多了个心眼。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柯西莫船长突然问道:“老管家,那些活尸掉进水里会不会淹死?”
“不知道”老巴多里奥回答道。“但据说这些活尸很难杀死,除非破坏他们的头部,不然就算只剩半截身体它们也能动弹。”
恩佐望向柯西莫船长,忽然明白了他眼中的焦虑与恐惧。
“埃奥洛斯号!”
如果像老管家所说,得了迪蒙克斯瘟疫的人死后都会转化成活尸,那埃奥洛斯号上的那具尸体,会不会醒来?
没有时间耽搁了,必须马上返回埃奥洛斯号提醒留守的船员们。一名最强壮的水手背起老管家,众人三步并作两步赶回墨西拿港。对于一路上不寻常的寂静,老巴多里奥解释道,活尸似乎有自己的办法寻找猎物,几乎都聚集在人口密集的城镇,很少会来到远离城镇的德卢卡城堡。这倒方便了恩佐一行人,不久埃奥洛斯号那高耸的桅杆便映入眼帘。一向沉稳的柯西莫船长也难抑担心,急切地高喊道:“切萨雷!切萨雷你这个臭小子快给我滚出来!”
没多久,一个黑色毛团露出了船舷,正是体毛发达的切萨雷大副,他大喊道:“船长,恶魔,恶魔!尸体活过来了!”
众人心里一沉,柯西莫船长一马当先登上埃奥洛斯号,问道:“活尸在哪儿,有没有伤亡?”
“就在那边的甲板上,您走之后我们在考虑怎么处理尸体,谁知道那畜生突然就跳了起来一口咬住杜乔肩膀,小伙子们都吓傻了,还是我先回过神一斧头砍下了它脑袋,它就两腿一软倒下不动了。”切萨雷拍了拍他腰间的手斧得意地说道。他还想继续自夸下去,却瞥见船长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禁放轻声音道:“杜乔伤的不重,已经包扎好了,墨西拿出了什么事吗?”
这时恩佐一行人也都上了船,恩佐拍了拍切萨雷的肩膀道:“把兄弟们都叫到甲板上来,我有话说。”
埃奥洛斯号并不大,几分钟后,连同被咬伤的杜乔在内,五十名水手列着参差不齐的队集合在甲板上。
“杜乔,过来。”恩佐招手示意道。不明情况的杜乔咧开大嘴,一边笑着说一点小伤不碍事,一边张开双臂示意自己活动自如。而下一秒,他只感到自己左侧腋下一痛,视线逐渐模糊,手脚不听使唤,垂垂倒下。
“请求你,赐予我勇气,让我接受我无法改变的;赐予我力量,让我改变所能改变的;并赐予我智慧,让我区分两者。然后我将义无反顾的度过快乐的一生。并在来世同你一起继续前行。阿门。”
恩佐对着杜乔的尸体结束祈祷,又补上一剑,斩下他的头颅。
甲板上一片寂静,包括柯西莫船长。只是聊天中随意告诉过恩佐的同情速决,他第一次使用竟如此熟练。短剑刺穿腋下,划破心脏,快且无痛,这是专门在打扫战场时用来结束重伤将死之人生命的处刑技。这是恩佐第一次杀人吧?难以置信。
“我没有杀人。”恩佐突然开口,面朝着全船水手,却像是在回答站在背后的柯西莫船长心中的疑问。恩佐自顾自继续说着,把之前从老巴多里奥那儿听来的信息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水手们。“被活尸弄伤的人,最终也会变成它们的同类,我刺进他心脏的剑,是拯救一个朋友的灵魂,我砍掉他脑袋的剑,是除掉下一个活尸。”
夜色将近,海鸟扯着难听的嗓音飞回峭壁上的窝。落叶季的海风已有冷意,可迎风的恩佐站得笔直,深褐色的卷发下是一双绿色的眸子,映着地中海上反射的夕阳。一股难言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激得水手们想要颤抖。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平易近人容易害羞的恩佐少爷。
“明天,你们将跟随我去墨西拿镇拯救大教堂里的镇民。保障好你们自己的人身安全,杜乔不会是特例,不要让我替你们做选择。”
即使仍然念诵着圣经,可从小对神忠贞的信仰正慢慢从恩佐身上剥落。神若至公,为何使他信徒家破人亡?神若不公,那为何要信?他握紧了手中剑,剑尖淌着杜乔的血,未来还会有很多人的血。神罚错降,那便由他来修正神犯下的错。
架向港口的木板被收回,水手们除了两名值夜,其余都回舱入了梦乡。大海无垠,可人类毕竟是陆地生物,他们要上岸,要夺回自己的家园。夜空中,一颗彗星滑落,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