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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舞会(下)

弗拉德领主右手握着一只酒杯。酒杯由岩洞水晶打造,杯肚底部稍宽,上方呈锥形,犹如一枝将放未放的郁金香。这酒杯伴随他多年,其中盛放的浆液,见证了瓦拉尔一族的转变。如今,美貌血奴的鲜血与十五年陈的派拉姆葡萄酒掺调在一起,成了水晶杯的新客人。血族们发现,只要掺进血液,他们还是能喝下一些别的饮品的。

老家主晃动着手中的水晶杯,思绪万千。当初他就是在这里,握着相同的酒杯,遇见了他的夫人。她是那样楚楚动人,一眼就俘获了自己的心。他们也曾在这座城堡内约定,要一起到老,可她走得太早,而他活得太久。数百年来,他享用过诸多美貌女后裔的年轻胴体,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份悸动。

肉体得到了永生,可心还是会累。

……

时间差不多了吧。

老家主看了一眼那群人类。令他意外的是,恩佐上下居然都显得冷静清醒。即使是耐心的吸血鬼,也都等得不耐烦了,看来这些血气旺盛的壮汉的确很对他们胃口。

“主人,我们等得够久了,您看?”弗拉德领主最得力的后裔贴耳问道。

“可是他们似乎还很在状态,我不想冒一点点风险。这样,你去找艾琳和蒂法,告诉她们……”

不多时,两位风姿绰约的女血族端着葡萄美酒来到了恩佐一行人身旁。一位发色金黄,天蓝色的晚礼服衬托出她的高雅气质,是为艾琳;另一位披着火红长发,似有北境蛮族血统,身材也如发色般张扬火辣,丰盈挺拔的双峰几要裂衫而出,是为蒂法。与其他女性后裔一样,都是老家主那些孝子贤孙从远方给他送来暖床的。

两人奉命来劝酒,不约而同地把首要目标放在了恩佐身上。来之前沐浴更衣的恩佐,又变回了原来那位俊美少年。英挺的五官配上健康的肤色,让看惯了堡内病态白的两位女后裔小鹿乱撞。反正要劝酒,为什么不劝帅的?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挽起了恩佐的双臂。

“这位少爷,怎么不喝酒呀,派拉姆的葡萄酒不合您的胃口吗?”

“啊…不,我不太会喝酒。”

“男人哪有不会喝酒的,关键是,怎么喝。”说着,蒂法挺起傲人的双峰,恩佐清晰地感觉到手肘有异样的触感,顿时面红如醉。

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恩佐和两位女后裔身上,没人注意到一旁的赛琳娜,眼神很危险。

两位女后裔使出浑身解数,可偏偏恩佐就是滴酒不沾,而她们在恩佐身上花费太多时间,四周的血族早已急不可耐。弗拉德领主见状,只好伸出左手双指,敲向了水晶酒杯。

叮叮,这是猎食的讯号。

两位女后裔闻声,原本温柔的笑容瞬间被旺盛的捕食欲取代,尖牙钻出,往恩佐的颈后咬去。幸好恩佐早有防备,迅速挣脱后退,后裔的实力也要比正统血族弱不少,被他成功脱身。早在一旁看得眼皮乱跳的赛琳娜想也不想,鬼魅般冲来轰飞两人,淡淡瞥了一眼年轻贵族,丢下一句“呵”,往弗拉德领主跟前走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恩佐。听命于赛琳娜的近十位血族也并不稍慢,打退飞扑而来的同类,护在恩佐众人身前。

“赛琳娜,你这是做什么?”

弗拉德领主站了起来,直直注视着走来的赛琳娜。血族那通过吸血制造唯命是从的后裔的能力,导致他们遭到全人类的憎恶,他们的盟友只有自己的族人。所以,任何背叛都是不可饶恕的,即使是领主唯一的孙女。

“爷爷,你吸血鬼还没当腻吗?”

“什么?”

“六百多年了,这座城堡你还没呆腻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赛琳娜素手一挥,指向恩佐:“那位年轻人答应我,杀死利桑德罗,找到把我们变回人类的办法。我已经在这座城堡呆够了,在阴暗的天空下呆够了,就算生命重新开始倒计时,我也想活在阳光下。”

“赛琳娜,你疯了么?他一个落魄贵族,凭什么去杀大巫师?这种蹩脚谎言,你都听不出来?”

“就是,而且我们很满意作为血族的生活,不需要大小姐您操心。”人群中,尤其是那些“暴食派”附和道。

“爷爷,您忘了吗?您当初只是想永生不灭,而不是变成只能吸血,不见天日的怪物!利桑德罗欺骗了我们,把我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要拿我们当炮灰!我那两位堂兄,被教会绑在十字架上,活活被日出烧成飞灰!”

赛琳娜转过身去,看着那几个“暴食派”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强?整天在地下室,蹂躏几个没有反抗能力的血奴,觉得自己无所不能?那你们怎么不去城堡外发展后裔,几百年了一直躲在波耶纳利堡里?”

欺软怕硬,不过如此。几名“暴食派”血族发出愤怒的低吼,却无法反驳。

“赛琳娜,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们就算变回人类,天神教会放过我们?”老领主颓然坐回椅子,说道。眼看弗拉德领主语气松动,恩佐知道,该他出场了。

“弗拉德领主,我能理解你们的不信任。可是遥远的东土龙朝有句俗语: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没错,我如今无家可归,身边只有几十名同伴,可你怎么知道五年后,十年后的我,依然没能力杀死那个巫师呢?不给别人机会,自己就得不到机会。利桑德罗欺骗了你们,让瓦拉尔族人遭受了数百年的煎熬,我想如果他死了,没什么人会感到痛心吧?若是有人不愿变回人类,那不变就是,只不过请做好独自面对教会怒火的准备。”

“说到底,就算我最终没有兑现承诺,瓦拉尔家族受到的损失也微乎其微,不过一顿饭而已。而且,根据我的推断,我的父亲和爷爷目前正在教会手里,我们的敌人是相同的。忍一时之欲,多一个盟友,不好吗?”

恩佐侃侃而谈,仿佛手刃利桑德罗、解脱瓦拉尔家族只是唾手可待的事。可他的自信,仿佛一股新生的朝阳,照在百年孤寂的瓦拉尔家族身上。即使是最激进的“暴食派”,也不免静下思考起来。

“此事太过重大,请恩佐少爷和你的同伴先回房吧,容我考虑一下,明日再议。”老领主眉头紧蹙,终是无法作出选择。赛琳娜说得对,瓦拉尔家族已经因为自己,被折磨了数百年,如今又到做决定的时候,岂能不慎之又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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