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岁月在指尖
清爽的天空,偶尔掠过几只飞鸟。田地里一排排的庄稼在老农的锄头下整齐的倒下。少年看着被甩下整整一垄的临地得意的笑出了声。少年的手掌很厚,指尖的老茧有些发黄。五月的镰刀八月的锄,岁月在指尖流走。“山蛋蛋,你傻笑啥咧,赶紧侍弄完去给你花娘整两垄。你看把花累的!”王金山憨厚的咧嘴笑了笑。花娘是个寡妇,小花从小就没了爹,孤女寡母生活不易。小花倒是大方:“金山哥来吃饼子,热乎哩!”
田地的尽头突兀的耸立着一座高峰,半山腰处开始向外凸出,形似猪嘴,故名猪山。山脚下吊儿郎当的躺着个老头,灰扑扑的衣服早已看不出颜色,鸡窝似的头发散发着阵阵异味“山梁梁高哟!
俊哥哥站。
扁担担颤呦!
小妹妹肩。
我说妹哟你慢走!
哥哥我滴膀膀宽!
……
王金山扛着锄头走近:“老扣!你的漂亮媳妇儿呐!听你说了这些年到底什么时候来找你。”土路上陆陆续续走过的村民哈哈大笑:“是啊老扣,你都来了八九年了,媳妇是黑猪婆被吓出来的吧”!老扣坐起身拍腿大骂:“是啊,我媳妇是黑猪婆,我是灰猪公,不然怎么生下你这么个花猪崽?”脸上长着几块胎记的柱子顿时粗了脖子捡起块石头扔了过去,老扣侧脸躲过:“不孝儿哟,晚上炖了你院里的狗子,吵得老头我撒泡尿都颤。”柱子捂着脸落荒而逃。王金山大笑不止:“行了老扣!谁不知道那狗是柱子哥的二媳妇儿。昨儿刚落网的兔子,还在家养着,夜里咱喝会儿,我这就去准备!”渐渐地土路上的吵闹声平息了下来,老扣看着远去的人群微笑着躺下。
山梁梁高哟……
过桥村的夜晚很静,偶尔的狗哮声能从村的这头传到那头。王金山早已钻入被窝,刚入秋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从茗都来到这里九年了,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过桥村是够穷了,人却不刁。记得刚来时浑身是伤晕倒在猪山脚下就是柱子把他背了回来,虽然回来后柱子爹总是驴日奶奶地骂骂咧咧,吃饭时却总是在他的碗里放上个煎蛋。自己却粗饼子就着苦苦菜嚼地喀吃喀吃的。前两年柱子要娶媳妇,他自己从新起了个土坯房,柱子爹还追着骂他喂不饱的白眼狼。老扣来了七年,据他说是逃荒逃过来的,嘴上总是说着他的那个也不知道在哪的漂亮媳妇儿。饿了就去山里下个套子抓些山味烤,冬天就住进村口山下的山神庙。这么多年没冻死,没饿死,也没有接受过村民的一颗粮食,用他的话说就是:扣爷我看不上,我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茗都莳花楼的花魁都给扣爷我嘴过!虽然乡农不知道莳花楼是个什么地方,但奈何茗都的名气实在太大。王金山的下套本事还是偷了村学堂张老夫子换了启蒙录封面的风月传跟老扣换来的。为此村学堂整整响了十几天的板子声,以前在老扣面前总是昂首挺胸的张老夫子每次见到他都是掩面而逃,因为老扣每次看那书时总是要湿了前胸。小花倒是个好闺女,有着乡下姑娘独有的乡土气。就是没有茗都那些豪门小姐漂亮,黑黑瘦瘦的小丫头,柱子哥说这是个好亲事。花娘家缺个挑大梁的汉子,若是能在过桥村过活一辈子小花却实是不错的选择。王金山自嘲的笑了笑,既如此便如此吧!
茗都莳花馆今天迎来了一位贵客,平时进退有度的老鸨子大茶壶佝偻着腰小心翼翼的陪站在椅子的两侧,馆里的四大花魁头都要抵上屁股了犹还不够。椅子上的年青人折扇轻轻煽动,面似秋水目若朗星,再加上不俗的背景,惊人的武道天赋。在茗都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人都说莳花楼如何,不过如此!”年轻人不屑道。老鸨子的头更加的低垂:“王爷贵人多见,莳花馆自是不放在王爷眼里的!”
王爷也是小王爷,总有一天会变成皇爷。王文君是诚亲王长子,而诚亲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圣上无子,待圣上驾崩,这大明万里江山最有可能就是眼前此王的。大明以武立国,自从太祖三拳打死都尉掀起乱世烟尘,赶蒙蛮于北海,驱苗巫至南疆,插铜棍到东阳,射大雕镇西关,哪里会有中土五百年安定好时光。然明高祖时镇国大将军唐有意率部造反差点打到茗都,遂高祖抑武扬文,以文制武。高祖晚年太子监国,大学士曾容势大,太子哭诉于高祖床前:我言臣睡,容言似天啊!高祖戚戚无言,翌日高祖设皇亲宗正府,设府主,东西二阁主,下辖天地玄黄院,其内皆是忠于王氏的武道高手,府主只能由皇室嫡宗担任,可先斩后奏监视文武百官。
王文君十六岁于泰山剑斩响马三十寨一举成名继而升任黄院院监,十七岁上朝观政,今年又随军征讨蒙蛮残余锋芒毕露。
前途太过明白不免很是无趣,他是天之子,注定是要威临天下的,只是这未免太没有什么难度了,天注定,掩饰了自身的光芒,所以他执意行走天下剑斩响马,随军扬旗马塌北海。偶尔也会想起椿院那一抹身影,那人大概早已冻死或者饿死在了天下某处吧!即使活着他也不会在乎,他是大明的骄阳,所有挡在前路的障碍必将被他一一碾碎。
东阳关,是大明东疆最前沿的雄城,城东门外插着一根胳膊粗的铜棍,太祖自插棍于此宣定国界东阳关应时而生,铜棍一立就是五百年,大明东面的异族就从没踏进铜棍的百里之内。
如今关变成城,城内虽不如中原腹地繁华,却也熙熙攘攘人群涌动。崇泰朝的征东大将军府就在城中央,府内大厅身穿常服的徐曾寿闭眼微息,五十多岁的大将军自有一番威严,厅内跪着风尘仆仆的谍子小心的汇报:“属下在北大荒处探寻一千三百余地不曾找到!”徐曾寿听到余时眉头皱起:“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再去找过!下去自领二十棍!”
谍子神情一松,二十棍不多,就怕大将军无言挥手,每年因为这事总要死上几个谍子。谍子起身退出大厅,徐曾寿睁开了眼,若有人来此就会发现从来冷血的大将军竞罕见的流露出一丝惭愧的神色:“克敏兄,你待我如弟,我却连你的子嗣都无法找到,我有愧于你啊!”徐曾寿暗暗神伤,恨不能亲自北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