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我一连等了三天,陆郎和赵环环也没有出现,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
犹豫再三,赵无明的四个家丁还是决定撞了门进去再说——事实上,那宅子的门腐朽的可以,只用力一推就进去了,并没有费力。
满院子都是荒草,都是蜘蛛网,看起来异常的荒芜,好似从未住过人一样。
我走进里屋去看了一眼,被子铺盖都是破破烂烂的,比我那茅草屋里的还要不堪,我那被子起码都是缝补过的,可这些铺盖灰白的棉絮都出来了,还有些跳蚤跑来跑去。
我又走进厨房里去,刚开门,突然扑过来一条黄色影子,“汪汪汪”朝我叫着。
“要死!”我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却是一只流浪的黄狗在这里做了窝,把残余的一些残羹剩饭吃了个干净,好些碗筷都掉在地上。
“嘬嘬嘬,不要叫不要叫,你是谁家的呀?”
我早就说过我喜欢狗,这只狗不大,精瘦精瘦的,皮包了骨头,连毛都掉了好几撮,约莫是打架的时候掉的,原本应该挺好看的毛发也脏兮兮的,我挨得近,鼻子里只闻到一股骚臭味。
“汪汪汪!汪汪汪!”狗儿哪能懂人言呢?我虽尽量释出好意,这狗儿还是一直叫着,龇牙咧嘴我也不敢靠近,被咬一口就不值当了。
“嘬嘬,来!”白凤儿在我身边蹲下,伸出手去,我瞧见,她把本来自己留着吃的一小块糖饼给那黄狗。
也是奇了,这黄狗“呜呜”叫了两声,就耷拉了耳朵,摇着尾巴趴在白凤儿面前,嗅了嗅那糖饼,一口就吞了。
我惊讶地嘴巴都快掉下来了,看着那黄狗才对我叫唤呢,这会儿就在白凤儿手下乖得不得了,还掀了肚皮给白凤儿摸,一时羡慕得紧:“白凤儿,你是神仙吧?这狗儿这么听你的话!糖饼狗也吃的么?”
白凤儿转头对我一笑,挪了挪身子:“鱼儿也来摸一摸吧,它不咬人。狗儿爱吃甜的,糖饼虽不是肉,却也是狗儿喜欢的。”
“真能摸?”我半信半疑地蹲下,那狗儿真就只看了我一眼,半点不叫唤了。我伸手摸着那狗儿的脑袋,这小家伙居然伸出舌头舔我的掌心,顿时痒得不行,咯咯咯就乐了:“真不咬人哎!这只黄狗大概与我一样是流浪的,不如我们带回去养着吧?”
白凤儿点头:“鱼儿说好,那便是好。”
我欢喜地将这只黄狗抱起,欢喜之下,那肮脏的臭味也不能让我松手,曾几何时,我身上也是这般的味道,我又怎么会嫌弃呢?
“太好了!这样我就有一棵枣树,一只黄狗了!等回去拿金子换几亩良田,我就再也不用偷蒙拐骗了!”
我“吧唧”在黄狗脑袋上亲了一口,转头又要去亲白凤儿。白凤儿推了推我,捂着嘴笑:“鱼儿嘴上有毛,才不要!”
“有什么要紧,回家洗洗就好了,来嘛!”
于是,没看见陆郎的失落心情,因为这一只黄狗而变得欢乐起来。
我招呼了那四个家丁,说:“约莫是跑了,这下我也就没辙了。陆郎只告诉过我这么些,我也没仔细问过。看着宅子的样子,他们也不会回来了,我看只能这样回去找赵无明交差了!”
其中一个家丁哀怨起来:“老爷非打死我们不可!”
“得了吧,赵无明那老匹夫虽然不是个老好人,为这么件事情打你们记下还有可能,打死是不能的。大不了我回去替你们说说就是!”
另一个家丁白了我一样:“哼,你不也是自身难保么?找不到小姐,你当老爷能放过你?”
我咧嘴笑了笑,道:“他赵无明要杀我可是不容易。”
便在这时,有人从门口进来,这倒是将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陆郎回来了。不过仔细一瞧,却是个陌生人,刚进来就站在门口一愣,随即警惕起来:“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这是你家?”我一愣,难道找错了房子,所以才没找到陆郎?
“当然是我家!五两银子买的,房契地契都在!”那人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我也不识字,就让一个识字的家丁过去看了一眼。
“还真是!陆东南五天前把这宅子卖了!”那家丁说。
“难怪了,我说怎么突然就不回家了。”我当下了然,可也伴随着不解:“好好的,陆郎卖房子作甚?”
“你们是谁啊?”那人又问了一句,见我这人多,才没敢动,只是看他的脚步,估计一个不好就要出门喊救命了。
我连忙道:“我是陆东南的表妹,本来是投奔他的,可是在这儿等了三天也不见他回来,所以进来看了看。”
“哦,陆秀才把这宅子卖给我了,是应该走了几天了。”那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说道。
我又追问道:“那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啊!”那人想了想,说:“只知道陆秀才把宅子卖给我时说了好半天的价,大概是缺钱吧,可能也去投奔别人去了。”
“这样啊,那谢谢大哥了,我们这就离开,不给你添麻烦了。”我说了一句,抱着黄狗就离开了。
“奇了,没听说过陆郎还有亲眷啊?他说是父母早亡,也无兄弟姊妹,我才将他留在四方镇的。”我纳闷极了。
不过无论怎么想,也是想不明白的,我们又在周遭打听了陆郎的亲眷,都是一无所获,只好回客栈打点了一下,买了些东西,顺便洗了个澡,尤其是这黄狗,随即就打道回府了。
只是我还没出黔余镇呢,麻烦当即就冒出来了。
吴将军着了一身便装,拿着一把砍刀,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娘皮!你害老子!老子杀了你!”
吴将军提刀便砍,着实惊着我了,我忙一个闪身躲过当面的一刀,翻身下马,就地一滚,松了黄狗,这才逃得一命。
“吴将军怎么了这是?”我自然是明知故问了,他的结局是我设想好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我没想到报复来地这么快,才三天就追上来了。
“臭婆娘,你害老子失去了官职,还要被朝廷追杀,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逃犯,你居然还问老子怎么了?老子就是死也要你赔命!”
这吴将军估计是杀红了眼,也不顾周围行人不少,当街便砍。
“要死,这下真的是玩命了!”我忙跳到一处摊位的桌子上,脚下猛地一蹬跳上旁边酒楼的二楼,“幸好老娘也不是吃素的,被追杀了这么多年,本事没见好,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不过我到底是低估了吴将军,毕竟以前只是喊打,这吴将军可是不死不休。而且以前的多半也就是家丁追着,这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将军,要贪也要有贪的资本啊!
我且得意地朝着吴将军做了个鬼脸呢,那厮居然一跳跳地老高,脚尖踩了一下马背,举着砍刀也上了二楼来,又朝我追杀来,那砍刀狂舞,当真有遇佛杀佛,遇魔灭魔的架势!
“娘的!”我只顾得啐了一声,忙矮身就地滚过他的胯下,才躲过他的砍刀横扫一击。
“纳命来!”那厮脚下一转,反身又朝我追了来。
我也不知道我跑了多少个地方,只见了空儿就钻,见了人就躲,酒楼里好些雅间被我闯进去搞地乌七八糟,叫喊声一大片。
“鱼儿,小心啊!”
我听见白凤儿在楼下喊,我余光瞄了一眼,这妮子已经下了马,被四个家丁保护在中间。
我转身看了一眼吴将军,这人真是有大杀四方的气势,我哪敢停留啊,看着弯儿便转了过去。
“特么的,这是死路啊!”
我一转弯,才发现这廊子到这儿就停了,下面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全是乱石堆,你说如果是地面么我也就跳了,这乱石堆我跳下去不是找死么?
我真是有苦说不出,眼看着身后那厮的砍刀擦得锃亮,就在眼前了,我心想,这下真完了……
“愚蠢!”
突然,我背后有一只手拎着我的后领子,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身子就离开了地面,仔细一看,我的天!我的脚下都是空的!
“哇呀救命啊!”我吓得呜哩哇啦乱叫。
“闭嘴,别乱动。”我耳畔突然有个极为熟悉的声音,顺带着脑瓜子也多了一个包。
“这声音……”我艰难地翻着白眼往后看,就看到了一身洁白,以及一张美到无懈可击的脸庞:“你大爷的鳞九渡!救命啊!”
“女人家,斯文些。”鳞九渡带着我从二楼飞下来,落在地面上,这才松开了我的领子。“不是叫你学女红,弹琴下棋么?怎么又开始打架了?”
我看着鳞九渡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地生气起来:“要你管!”
“也是。”鳞九渡朝我笑了笑,我突然觉得,这位翩翩佳公子,一张美人脸,有些哀伤。
“我说过头了?”我心里一惊,有些歉疚。
我看着鳞九渡从我身前走过,慢慢走到白凤儿的面前,我听见他说:“白凤,好久,不见了。”
他认识白凤儿?我又是一愣,只是这语气怎么这样的,说是认识吧,又有些冷漠,可又有些欢喜和哀怨,这是什么情绪。
我只从缝隙中看得白凤儿的表情,只是皱着眉,咬着牙,眼神却紧紧地看着鳞九渡:“能见你,真好……”
什么鬼?还真认识啊?
“我先走了。”鳞九渡说。
白凤儿说:“好。”
然后一个人就走了,一个人就看着他走了。
我瞧得莫名其妙。
“娘皮,死来啊!”
突然,我听见身后又极快的脚步声,立即大惊:“糟了!忘了这厮只是在楼上,压根没走啊!”
“叮!”
一把扇子从老远的地方飞来,打在吴将军的砍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