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的惊天动地人人目睹,结束了,双方为之搏命的核心已然不在,雷魇那边即便再有不甘也要撤了。看着缓缓退去的雷魇残兵,还剩的数十裂山卫仍要拼命,却被十方阁长老及时拦下,说实话,长老也是恨得牙根儿痒痒,可事已至此,还是老族长那句“给宗族多留些种子”最为重要。更何况,赤赫一族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对敌人已经不能简单用“仇恨”二字可以形容,又岂是杀些个走卒能化解的,首恶不除,此恨不消!可无论赤赫想怎样,都要先解决下一步的生存问题,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最后一只重伤的轻云鹰吃力地将缚灵网拖走,班山没有管它,扣下如此重宝只会给对方提供借口,班山没有图一时之快而给赤赫留下更多后患。招来剩余的裂山卫,班山和同伴一起抬着突鲁汇入了进山的人流,而衣见喜在旁亦步亦趋。
望着那落地后就一命呜呼的轻云鹰,尊使缓缓地收起缚灵网,动作是如此的轻柔,可声音中却满是刻毒。
“好一个赤赫,本尊倒是小瞧你们了。云泽山脉,本尊必让尔等生于斯忘于斯。哼!”
“尊使,非是世勋不想再搏,实在是无力再战,还剩的这点人马已被打残打怕,别说是现在推他们上战场了,我看今后也是不堪所用了。”
韩世勋小心翼翼地解释着,顺便也诉了诉苦。他有野心,也知道想得到就要付出代价,可两万多人的雷魇兵团经此一遭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即便以他韩世勋的气魄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释怀。
“世勋,以你的身份,有些事不妨明着说,免得让我小看了你。此间的事情并不算完,本尊要先回去一趟,答应你的事情也顺便办了,你可还有话说?”
“一切仰仗尊使!容世勋稍作安排后即刻护送尊使离开。”
“嗯!”
……
都说望山跑死马,班山此刻算是深有体会了,已是入夜时分,班山他们也赶出了十几里山路,可夜色下那巍峨耸立的连绵黑影仍然是遥不可及。
赶路期间,突鲁醒来了几次,可都是刚醒就被衣见喜施法又弄昏过去。班山忧心突鲁,几次追问衣见喜,都被小胖子给搪塞过去,只说到了祖地后才能进行医治,现在他只能暂保突鲁生机不灭。
没办法,只能加紧赶路吧,可山路越来越难行,原本可供大队通过的山道此刻只够数人并行,而在一些险峻之处,已经有魔武军的士兵举着火把在维持秩序。班山回头望去,蜿蜒的山路上星星点点的火把竟然看不到尽头,向前看亦是如此,心下略作盘算,也对这山中生活有了初步了解。
披星戴月片刻不停,就在突鲁醒了不知几多次,衣见喜眼看着就要束手无策时,目的地终于到了,却已是转天下午。在前方突然传来的喧嚣声中,一个转弯,首先映入班山眼帘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这片雾气是如此之大,抬头望,再不见千峰万仞,只余半边天空洒落骄阳;左右看,一路的绵延起伏至此而隐,犹如龙归大海只差半躯。眼前的奇景让班山发自肺腑地感慨造化之神奇,同样,绝大部分的赤赫族人也都是首次回到祖地,以前的传闻此刻亲眼得见,强烈的心灵震撼暂时取代了满心的悲恸凄迷。
又近了些,班山发现路面在逐渐变宽,而人群前行的方向正逐渐脱离山壁向着山崖一边靠拢。再近些,班山终于看清了,原来在山路与浓雾的交界处,有近百魔武军士兵和数百穿着与赤赫常规军相似的士兵分列道路两旁。魔武士兵引导、护卫着人群脱离山壁并不断向族人喊着什么,而那数百士兵非常有序的一一鱼贯而出,每个士兵在人群中走上一段后就会回身引导着一队族人随他们而去。
终于班山一行人也开始逐渐脱离山壁,向着那传闻中的天然雾阵缓缓而去。
“前面的是祖地戍卫军,族长严令,必须服从他们安排,有序进入祖地,否则严惩不贷!前面的是祖地戍卫军,族长严令……”
离得更近了,透过喧嚣声总算听清了魔武士兵的喊话,而班山也看到了扯着喉咙喊话的士兵脸上既有无奈又有放任,是啊,谁又忍心制止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们对着这天地奇景发出感叹呢!
“请问突鲁大人何在?”
先是郑重地行了个礼,一个应该是戍卫军官的中年人满脸疑惑地急急问道。
“统领受了重伤急需医治,我们需要马上进入祖地。”
一路随着大部队前行,任凭班山他们想尽办法,甚至仅留下一部分人手照顾奇角兽,其余人等换着拨儿的抬着突鲁拼命赶路,可山道上人满为患也仅仅是快了几分。
“没问题!不过族长原本让属下传令突鲁大人,来到后即刻进入祖地向族长汇报战况,现在这种情况还需要你们再出一人跟我走。”
“就我吧!不过这位也要先行进去,他是军医,也是最清楚统领伤势的人。”
班山当仁不让,在突鲁保住命前,他不想有半刻离开突鲁身边。而被班山点名的衣见喜此刻虽是一脸的憔悴,可对突鲁那份关切一点不比班山少,甚至因为自己是医者的缘故,他的心情更为急切。
三两句沟通完毕,那戍卫军官一比手势,他的十多个部下就跑过来和裂山卫换了把手,有抬人的有引路的也有等着替换的。这边裂山卫剩下的人正七嘴八舌地嘱咐班山、衣见喜要把突鲁照顾好,那边祖地戍卫负责引路的士兵就从腰部解下一根绳索绑在了班山和小胖子腰间。到此刻班山不难发现,之前看到那一个个士兵在人群中走上一段后才回身带人进入雾阵,原来是将一条长长的绳索分至族人手中,绳索上每隔一米就有个手环,刚好可供人拉扯,而班山他们这边情况特殊,干脆就直接绑在了腰间。
“小兄弟,想过这雾阵必须佩戴寒水石,否则身处阵内无论空中还是地面皆是方向不辨,不,还不能简单地说是方向不辨,待会儿你们自己体会吧,反正早晚都要尝试的。切记,一会儿闭着眼睛顺着绳索的牵引走。”
刚好在进入雾阵的前一瞬,那戍卫军官介绍完毕,不过却勾起了班山和衣见喜强烈的好奇心。也就是在白雾刚刚淹没视线的瞬间吧,没听进人家劝谏之言的二人都觉得脑袋一懵,然后失重感接踵而至,跟着是脑海里充斥着强烈的错乱感,各种碎片式的画面纷纷呈现眼前,有记忆里的也有想象中的,总之那叫一个乱。胸口更是极度地烦闷,想喊又喊不出来,不喊又感觉再不宣泄的话哪怕再等一秒就会爆体而亡,难受得要死。
顷刻间闭上眼睛,失重感犹在,让人抓狂的错乱感却渐渐消失,班山和小胖子喘着粗气恍若重生。仔细听去,不远处也有粗重的喘息声兼伴着低低的咒骂声,好奇害死猫,不止三两只哦!
顺着绳子的牵引,班山和衣见喜闭着眼,机械地迈着脚步。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二人的大脑即将陷入茫然时,一阵阵清凉刺鼻的气味开始冲击着他俩的鼻腔,使劲打了几个喷嚏,不自觉的人也跟着睁开了眼睛。昏昏沉沉的脑子刚刚清醒了几分,又突然想起之前的惨痛经历,眼睛下意识的就闭上了,可最后纳入眼底的山清水秀又让人一阵失神,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常人在这般情景下还真失去了判断力。
闭着眼细细体会,失重感没了,茫然感也没了,脚下感觉踩着坚实的地面,又一个喷嚏不请自来,班山顺势再次张开了眼睛,于是一片天地迎面而来。
这是一片异常广阔的盆地,至少班山现在处于半山腰却仍是无法将之看全,单以目力能及的范围,班山觉得都不比恒赫城小,更何况远处云雾缭绕下仍然有着大片的土地。而更为壮观的是,围绕盆地的连绵山脉奇峰罗列,一座座比赛般直插云霄,仿佛要将天幕戳穿。再说最不可思议的,身处此间班山勉强看清,那让他吃足苦头的雾阵竟也是围绕着盆地转了一圈,却偏偏是随山势而停绝不向盆地越雷池一步,天地间竟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杰作,班山也算开眼了。
心下慨叹,可班山不敢耽误丝毫,突鲁命悬一线,眼看着衣见喜也要无能为力了,幸得及时赶到了赤赫祖地,否则班山不敢去想失去突鲁后他会怎样。
穿过一片不知名的花海,道路越来越宽敞,班山一行人加速赶路,越过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同行的族人,不多久就来到了盆地边缘。此处可算是人山人海了,大量祖地戍卫军和少数魔武士兵维持着秩序,一批批简单登记后的族人被戍卫军引领着向着盆地深处再次进发,而身后一拨拨刚到的族人又汇入了这片人山人海。班山从他们身边走过,感觉还是印象中那些熟悉的脸,若说有什么不同,应该是多了些生气吧!
穿群越众,班山他们终于来到了登记处,还不等同行的戍卫过去交涉,一道熟悉的声音急急传来。
“班山,你们抬的可是五弟?”
班山打眼一看,竟发现文轩正急匆匆的向他们跑来,眉眼间遍布惶惶之色,再无往昔的儒雅与淡定。
“文轩大人,统领他,他快不行了。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终于见到了个主心骨儿,班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中都带了点哭腔。
“畲老正在左近诊治伤者,我这就派人去请,你们快随我来,那边有医帐。”
“那老顽固在,统领有救了。”
小胖子喃喃的一句,有喜亦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