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乾坤毫无修为。
但他面对一步步走来的真神，只是皱了皱眉头。
他把妖族国库都搬空了，毒死一个已经中毒很深的死老头，相信并没有多少难度。
只要对手不提防，他甚至有把握毒死成千上万的真神。
当然代价是他也被毒死……
老者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因为毒性发作而忍不住颤抖，正一步步走来。
老者的杀气越来越浓烈。
吴乾坤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说道：“你真要不死不休？”
老者步履艰难，声音更是忍不住有些颤抖，他说道：“不死不休！”
外面的人终于相信族长吃了亏。
他们又退得远了些。
因为整个九重天阙，没人会不忌惮妖族皇室一族的毒。
他们相信，九重天阙的所有人，都听说过妖族皇室一族的毒，尽管那些可能都只是传说。
但是，谁又能证明传说不存在呢？
他们看不清那片摄人的迷雾中的情景，只听见那个明明毫无修为却让他们开始无比忌惮的少年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诅咒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将你们囚禁在这里。但你既然是族长，就不会不顾族人的安危。你能听懂我的意思么？”
迷雾外面的人群忍不住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
他们联想到宁愿摘掉面具灰飞烟灭的那个女人，居然又退了一些距离。
迷雾中，老者没有回答吴乾坤。
但老者停了下来。
吴乾坤看见老者眼中的怨毒，他怔了一下。
老者眼中的那种怨毒，是仇深似海的怨毒。
和妖皇的女儿看他的那种怨毒，一模一样。
吴乾坤疑惑道：“我和你有仇？”
老者冷笑出声，而后是癫狂大笑，笑得涕泪纵横。
吴乾坤更加疑惑了。
迷雾之外的人也很疑惑。
老者的笑更像在哭，也像在撕心呐喊。
吴乾坤猜到了什么，又是跨越万年的恩怨？他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万年不散的怨恨，是根本不可能消散的。
老者的脸已经变作了铁青色，他中毒已深，已经笑不动了，但泪却越发汹涌。
老者甚至站不稳，跌坐在地。
但老者看吴乾坤的眼神依然十分凌厉，依然不曾移开一瞬。
老者老泪纵横，又苦笑连连，只听他说道：“吴乾坤，你问我什么？你问我们有没仇？”
吴乾坤沉默不语，那一世的恩怨他记得的并不多。
“哈哈哈，你居然问，我们是否有仇！”老者抹着泪，笑得似乎很开心，却也似乎很伤心，“你说我们有没有仇？”
吴乾坤不语，他注视着地上这个老人，却并不想可怜这个老人。
因为那一世，他并没有负了谁。
即便记忆不全，却十分清楚的记得，是九重天阙的众生负了他，是九重天阙的人们恩将仇报。
老者眼中的凌厉忽然不见了，他的眼神变成了怜悯的眼神，他说道：“你想不想知道倾城为何那般对你？”
吴乾坤浑身一震，又听老者说道：“你又想不想知道，忘川为何要毒死你？”
吴乾坤几乎就要冲上去逼问，老者道：“你又想不想知道，忘川人在何处？”
吴乾坤的呼吸十分急促，那些关于倾城和忘川的残缺记忆，一幕幕涌上了心头。
他的心，又开始痛了。
让人几乎痛到窒息的痛。
老者戏谑道：“这世上只怕只有我知道了。”
“想知道吗？”老者的眼中又只剩怨毒充斥。
吴乾坤沉声说道：“我以你战族全族的性命，换你的答案。”
老者嘲笑道：“你就这么信我？我和你可是仇深似海啊！你也要信我？呵呵，吴乾坤啊吴乾坤，既已往生，又为何要再到九重天阙呢？你看看你，悲哀到要相信仇人的话！”
吴乾坤的掌心滴下一串串鲜血。
不是手伤的鲜血。
是被他修剪干净的指甲刺破掌心流出的鲜血。
他恨不得立马杀了这老者。
但他却还是忍住了。
老者确实很可能骗他。
但他仍然想听。
因为他心里充斥着前世无尽的冤屈与愤怒。
可是他的记忆残缺的厉害，只记得那两个他最在乎的人，负了他。
所有冤屈的来源，都来自倾城与忘川。
天下人负他，他并没有太多怨恨。
而倾城与忘川负他，让他悲愤万分。
如今听到老者这番言论，他又怎会不想听？
即使多半是假的，他也想听，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一个能够让这两人背叛他的理由，甚至借口。
吴乾坤的心疼得让他甚至站不稳。
老者看到吴乾坤脸上痛苦的神情，又笑了起来，即使每一次笑，他都要承受无尽的痛苦，他还是笑得很兴奋。
他笑道：“用你的命换我知道的所有。”
吴乾坤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也变得挣扎起来。
连他也对他内心的挣扎有些不解。
以自己的命换关于倾城和忘川的疑问，我的内心为何还会挣扎？
他们让我承受了这诸般痛楚！
吴乾坤看老者的眼神越来越凌厉。
内心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挣扎。
他终究，还是想知道，那两个人，为何要负他。
吴乾坤做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理解的决定，他说道：“我答应你。”
老者却冷哼道：“我很相信你能够毒死我战族仅存的这些人，所以我不会与你交易。你服下一滴神级毒液，我才能告诉你。”
吴乾坤有心拒绝，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凌空起舞的忘川，他内心挣扎良久，居然还是取出了一滴毒液。
神级毒液，顾名思义，能够毒死真神的毒液。
吴乾坤连一重天的修为都没有，自然承受不了。
吴乾坤有一池这样的毒液。
就在隐藏在他眉心的一件法器里。
只不过他在用毒上的造诣还不足以驾驭这些毒液，一开始才“任人欺凌”罢了。
吴乾坤望着掌心悬浮着的那滴猩红色液体，惨笑了一声，服了下去。
老者笑得更大声，承受的痛苦自然也更多，但他实在十分兴奋，因为他终于可以杀死吴乾坤！
见吴乾坤如此，他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惋惜，他说道：“万世轮回，你还是你，你一点没变！依然这般重情重义！也依然这般蠢！好！我便告诉你！”
服了毒液的吴乾坤浑身痉挛，七窍不断溢出幽绿色鲜血，身体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但他没有昏迷。
也没有倒下去。
一股倔强在支撑他等待老者的答案。
他默默注视着老者。
老者苦笑了一声，说道：“其实那一切……”
老者没声音了。
因为一杆燃着火焰的长枪穿透了老者的头颅，将他钉在了地上。
老者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
老者死了。
吴乾坤也支撑不了了，老者的死，让他再也承受不住体内汹涌的毒。
他倒了下去。
他看到高空中隔绝了天地的那五根闪耀着柔和银光的巨大手指，碎裂崩塌了。
他看到了星空。
他笑了。
笑得很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