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欧阳克原想着等逸儿大一些就送他去学医,谁知这小子对医术毫无兴趣,反倒自小就跟着欧阳锋学了用毒,所以答应了秦神医的事,只好一直搁置了下来。后来因为金国被灭,SX被蒙古占领,秦神医更是阴差阳错地到了西域,眼下正客居在山庄之中。虽说是不用担心距离太远,孩子们照顾不好自己,可家里竟是没有合适的学医的人。
欧阳逸已然十岁,仪妍刚刚八岁,前者适合学医却偏偏擅长用毒,后者又是一个女孩子,穆念慈他们又舍不得她吃苦,所以承诺一事只好一拖再拖。
“你说,我们当初答应秦前辈的事,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了?”说话的是穆念慈,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看样子像是在绣着什么东西。
“再等等吧”想了一会儿又说道,“你说逸儿小小年纪怎么就偏偏喜欢和各类毒药打交道呢?”
“你不喜欢?”她笑着反问。
“我还真的不喜欢”他无奈笑笑,“当初都是被强迫学的,后来即便是学会了也几乎没用过。”
“我倒是听娘说过,说你小时候也不见得比逸儿听话到哪里去。”她未曾抬头,可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分明。
“我若是真的像他现在这样,早就被爹爹罚了”不由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还好妍儿听话,若是妍儿也像他一样,那我真的就该头疼了。”
“妍儿就算真的淘气,你也会说女孩子家就应该娇惯些。”他向来偏爱妍儿,对逸儿虽然也不错,可若是两个孩子同时犯错,被说的一定是逸儿。
“吃醋了?”他似笑非笑问道。
“谁吃女儿的醋啊?”她含笑嗔道。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绣撑上,低头问道:“又在绣什么?”
“你说呢?”她反问。
“之前不是有逸儿他们的小衣服吗,找几件没穿过的就行了。”他不解道。
“都十年了,不是旧了就是破了,哪里还能再用?”她似是抱怨。
他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
“还笑,我都觉得丢人。”她面子有些挂不住,“谁一把年纪了还、还……这次就算了,你以后若是再想要孩子,就找别人去吧!”
“怎么就一把年纪了?明明才二十出头”他笑着逗她,想到后面的半句忍不住问她,“还有,你想让我找谁?嗯?”
“爱找谁找谁,你之前不是有那么多女弟子吗?”她一时口不择言。
“都是些陈年旧事,你还提它作什么?”转而又说道,“我若是当年有机会遇见你,说不定早把你从你义父身边带走了。”
“没句正经的,也不怕被人听见。”她低声说道。
他笑笑,正想说话,却听见窗外隐约有响动,待细听之后,不由勾了嘴角,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只空的杯子,手上微一用力,就掷了出去。
“啊,爹爹!”果然听见有人惊呼。
好在力道不大,窗外的两人退了几步之后,杯子还未及面前就已失了力道。
屋子里的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再有下次,扔出去的可就不是杯子这么简单了。”
“你万一伤了他们怎么办?”穆念慈有些埋怨道。
“我有分寸”他安慰道,“都是亲生的,我怎么会下重手?只不过总该给他点教训。”她这才放下心来。
2
“都进来吧!”他看向门外,淡淡说道。
“爹爹”先进来的是仪妍,怯怯地低着头。
“你哥哥呢?让他也进来。”漫不经心道。
“哦,我去叫他”说着向门外招了招手,示意欧阳逸跟着过来。
“爹爹”欧阳逸慢腾腾地走了进来。
“这是第几次了?”他不动声色道。
“忘记了……”欧阳逸小声说道。
“偷听好玩吗?”看到逸儿心虚的表情,他倒是勾起了嘴角。
“还行吧……”
“偷听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的事,你这次居然还带上了妹妹,这就是你身为哥哥的觉悟?”语调平静,却隐隐带着一点严肃的味道。
“下次不会了”欧阳逸乖乖保证道。
他浅笑着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说说都听到了什么?”
“啊?”眼里难掩惊讶,“没、没听到什么……”心虚地掩饰着。
“哥哥,我们明明听到……”仪妍正要说话,却被哥哥用眼神止住了,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逸儿,说谎可不是好习惯。”欧阳克略皱了眉,慢悠悠地说道。
见自己被拆穿,只好向父亲承认道:“你们说的全都听见了。”
穆念慈不由脸色一红,看了欧阳克一眼,分明是在埋怨他刚才不该说了那些话。他多少也有些不自在,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下不为例,若是再被我发现,我定然要罚你。”
“知道了”欧阳逸听到了这句话之后马上露出笑容,让人不由怀疑他刚才的样子是不是装的,“爹爹,那现在没事了是吧?”
“嗯”他淡淡点头。
“爹爹,我是不是又要有弟弟或妹妹了?”逸儿笑嘻嘻地问道。
他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穆念慈抢先说道,“小小年纪不做些正事,倒来问些不相干的事。”
“听娘亲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真的了。”笑起来和他父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旁的仪妍问道:“娘亲,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她不擅说谎,只好默默点头。
“娘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或妹妹的。”小丫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穆念慈听了,笑着摸了摸仪妍的小脑袋,“我只求你们兄妹少惹些麻烦就是了。”
“哦,对了娘亲,你们刚才说的女弟子是谁啊?我认识吗?”仪妍好奇地问道。
穆念慈却是一顿,不知该怎么回答,下意识地望了欧阳克一眼,见他一副看热闹的样子,随即淡淡说道:“问你爹爹好了。”
“爹爹”仪妍果然把目光转向了欧阳克,连欧阳逸也好奇地看向他,似乎在等着他解答。
“就是之前跟着我学过几天武艺的人罢了,没什么好说的。”他平静地解释道,自动屏蔽了曾经的那些姬人。
“爹爹,那她们好看吗?”仪妍继续问道。
“还好”随即看了一眼穆念慈,“不过没有你们娘亲好看。”穆念慈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娘亲也跟着您学过武艺?”连欧阳逸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坦然点头,“学过几个月的剑法。”这当然不算说谎。
“那爹爹你娶娘亲是因为她是女弟子中最好看的,还是因为别的?”欧阳逸仿佛很感兴趣。
穆念慈闻言一惊,正想出声阻止,奈何那人已然开口:“我也不知道,或许两者都有,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总之,等你长大了,可能就会明白了吧?”
“欧阳克!”穆念慈终于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道,“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万一他将来……”她本想说,万一逸儿将来像他曾经一样,流连风月、游戏人生,那他们做父母的岂不是悔之晚矣。可一来难免戳到他痛处,二来有孩子在场,她不便开口,所以竟是说了一半就止住了。
逸儿和仪妍都是第一次听见娘亲对爹爹直呼其名,所以不免惊讶,反观欧阳克倒是神色平静,未见丝毫意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了然地一笑,“不过我保证,逸儿不会。”
“谁要你保证啊?”她自知理亏,小声说道。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先到奶奶那里去吧,省得她着急。”因欧阳夫人特地吩咐了让两个孩子今晚到她那里吃饭,所以他才会早早打发他们过去。
两个孩子听了,正准备出门,却又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止住了脚步。
“逸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欧阳逸。
“爹爹,什么事?”
“偷听这种事偶尔做做也就罢了,不过既然做了,就不要被人发现,明白了吗?”
“明白了!”欧阳逸听了不由面露喜色。
“好了,带着妹妹一起过去吧!”微笑吩咐道。
3
送走了两个孩子,她不由抱怨道:“你啊,从来都是口无遮拦,那些话让孩子们听了去,不知要怎么想呢?”
“小孩子而已,过几天就忘了。”他笑着说道,“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般人想从他们那里问出点什么,吃亏的永远不是他们俩。”
“逸儿倒是不用担心,只是妍儿向来乖巧,以后会不会被人骗?”想到这里,她有些担心。
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妍儿只是看着老实,实际和逸儿不相上下,她将来不欺负别人就算是好的了。”他对两个孩子的脾气倒是摸得十分透彻,一个精明在外,一个心中有数,没有谁是真正省油的。
她听后也忍不住笑了,“但愿如此。”
拿过她手中的绣撑,细细看了道:“好秀气的图案,怎么,你希望这次是女孩子?”
“嗯”她点了点头,“我怕再生一个像逸儿一样,难免又要操心。”其实欧阳逸平时虽然调皮了一些,但从未犯过大错,待人更是礼貌得体,本来倒也不用操心。只是他每隔一段时间总是要惹出不少乱子,偷听之类的都是小事,平时不是爬墙上树,就是摆弄各种毒药,时不时地养一些奇怪的东西,虽说没有捅出什么篓子,可时间久了,难免觉得费神。
“操心本也不算什么,只是担心他现在已然如此,若是不加拘束,长大以后还指不定会怎样呢?”他不由叹了口气,“爹爹也太惯着他了。”欧阳逸天资聪颖,无论学什么都是一教即会,加之本身又喜欢研究用毒,所以也难怪欧阳锋会宠着他。
“你就不惯着?”她微笑反问,“每次都说要好好管教,可一要真的罚他,你就先舍不得了。”
“你难道不是?”他无奈笑笑,“别说是你,就连我娘对这两个孩子也是宠得没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原以为自己不会像一般的父母那样娇惯孩子,可真轮到自己当父亲的时候,才发现和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岂止是没什么两样,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有意调侃。
他不仅没有反驳,反而正色道:“说真的,我现在竟有点担心妍儿将来会嫁什么样的人?”
“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穆念慈反倒看得开,“不过你现在就开始担心,是不是有点早啊?”仪妍才八岁,若是等到嫁人,至少还有八、九年的时间。
“确实有些早”他低声说道,“我现在倒是多少能理解黄药师当初出题的心情了。”当时他跟从欧阳锋一起去桃花岛求亲,虽说只是为了九阴真经,可也着实费了不少周折。那三道试题若不是郭靖误打误撞,估计也是少有人能解得出来。
“若是想蓉儿了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似有不虞之意。
“胡思乱想什么呢?”他忍不住敲了她一下。
“别闹”适才被他一敲,手上一抖,刚刚绣的那针自是偏了位置。
他啧了一声,说道:“明明是你先提的,现在又来怪我?”
“难道怪我?”她含笑反问。
“罢了,就知道说不过你。”他浅笑摇头。嘴上输赢有什么好争的,反正他的心已经输了。
4
八月,次子出生,取名欧阳晨,字景明,仍是取自《闲情赋》,再加上恰好生于日出时分,“晨”之一字再恰当不过。如果说逸儿随了父亲,仪妍偏于父母的中和,那剩下的这个则全像了母亲,长相极为秀气,性格更是安静,常常能够自己坐上半个时辰,也不哭不闹。家里对这个听话的小家伙自是十分喜爱,时不时就过去逗逗他。
此时的小家伙正坐在床榻之上,任由母亲给他套上外套,还十分配合地张开胳膊。穆念慈帮孩子整理衣服,一边向欧阳克说道,“本来觉得逸儿有些男生女相,结果现在可好,这个直接长了一张女孩子的脸。”
“嘻嘻~娘亲说你是男生女相。”窗外的仪妍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欧阳逸。
“嘘,别说话,当心被爹爹发现”说话的正是欧阳逸。
“哦”身边的人乖乖地闭了嘴。
欧阳克闻言放下手中的竹简,笑道,“这你应该怪不到我头上,连娘都说了,晨儿的长相、脾气都随了你。”
“你说,晨儿这个样子,会不会娶不到夫人?”她看着小家伙过于秀气的长相,多少有点担心。
“想什么呢?”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堂堂白驼山的二公子会讨不到老婆,说出去岂不是成了笑话?”
“我就是随口一说”她现在也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不靠谱。恍然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不如,我们等晨儿长大,让他学医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不过还是要等他长大之后的意愿,总不能为了一时的承诺而不顾孩子的感受。”
“这倒是”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待说些别的,就见对面的人随手将手中的竹简顺着窗户扔了出去。
竹简是朝着欧阳逸的方向过去的,他接连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避开,仪妍在一边倒是什么事都没有。
“进来”声音不高,却不容拒绝。
“爹爹”两人一起进来,欧阳逸手上还拿着刚才被扔出去的竹简。
“自己说怎么办”依旧是不紧不慢,话里的内容却让两人心里一凉。
“爹爹!”两人齐声开口,希望能少受点惩罚。
“妍儿先到一边去,这不关你的事。”言外之意分明是袒护仪妍。
“妍儿,到这边来。”穆念慈将仪妍唤到身边坐下。
“姐姐”她身边的小家伙刚满周岁,说话还不是很利索,见仪妍过来自是有些兴奋。
另一边,欧阳逸试探问道:“爹爹要罚我?”
“你说呢?”他反问道。
欧阳逸回头想要向穆念慈寻求帮助,不想被他止住了,“不许找你娘亲帮忙,否则加倍。”
“啊?”欧阳逸只好低了头,“爹爹说怎么罚就怎么罚好了。”
“我说什么你都照做?”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逸。
“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那好,把你手上的这份竹简抄五遍,后天交给我。”
“知道了”欧阳逸显然不是很情愿。
“别以为抄书没用,你手里拿的竹简是《神农本草经》中卷的开头部分,那里面记载的药材,都是你以后经常用到的。”欧阳克怎么会看不出来,所以耐心解释道。
“谢谢爹爹!”立马露出笑容。
“行了,好好抄完,记得后天给我。”见欧阳逸如此,他也不由笑笑。
说完又招了招手,示意仪妍过去,“妍儿,到爹爹这里来。”
“爹爹”仪妍果然听话地过去,十分自然地倚在他怀里。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偷听不是什么好习惯,这次怎么又跟着逸儿一起偷偷躲在窗户外面?”虽略有责备的意思,但语气甚是温和。
“爹爹,这次不怪哥哥”仪妍看到哥哥受罚,有些愧疚,“是我想过来看看弟弟,结果半路遇上了哥哥。没等进门,就听见您和娘亲在说话,我一时好奇才拉着哥哥躲在窗外的。”说完又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于是拉住他的袖子求情道:“爹爹,这次能不能饶了哥哥,别罚他了好不好?要不然我和他一起受罚,总之别让他抄什么书了好不好?”
“不好”难得没有答应女儿的请求,“他身为兄长不知监督,反倒陪你一起胡闹,难道不该罚?”
“娘亲”仪妍不由回头向穆念慈求助。
“竹简里的内容对他有用,多抄几遍不是坏事。”他只好再次解释,“若是书里的内容也对你有用的话,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仪妍笑得眉眼弯弯。
明知道是小孩子随口说的,他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好了,你们闹也闹够了,罚也罚完了,是不是该吃饭了?”穆念慈见两个孩子都被安抚好了,才开口说道。
“好”两个孩子齐声答应,连刚会说话的晨儿都跟着答应。
5
几年时间眨眼即逝,欧阳逸已然十四岁,连年纪最小的晨儿都已经四岁了。欧阳逸近两年来,倒是比以前收敛了不少,不知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懂事了,还是欧阳克的管教有了效果。
“回来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嗯”他走到桌边坐下,“晨儿今天又没出去?”
“倒是去了秦前辈那里,才回来不久。”递给他一杯茶,又接着说道,“秦前辈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初的约定,还说晨儿合他的眼缘,打算等晨儿再大一些,就收做弟子。”
“这倒也不错”他笑着接过了茶,向坐在一边的欧阳晨问道,“晨儿,你喜不喜欢学医术?”
“喜欢”小家伙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啊?”两个大人俱是十分奇怪,想不明白他小小年纪何以如此坚定。
“哥哥总喜欢研究那些毒药,晨儿不喜欢,所以就想学习医术,等将来长大了,给那些毒药都配出解药来。”小家伙说得信誓旦旦。
欧阳克听完却是笑了,不知这几个孩子是不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欧阳逸虽然淘气,但对这个比他小了十岁的弟弟很是疼爱,偶尔也会摆起哥哥架子,讲一些他喜欢的东西——比如各类毒药。可偏偏晨儿很是不买账,让他这个做哥哥也无可奈何。
仪妍虽乖巧听话,可欧阳晨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八岁的姐姐,却是避之不及。原因很简单——欧阳晨秀气的长相每次都是仪妍的调侃对象。有一次上街的时候,仪妍被别人问起她的“妹妹”多大了——当然是指欧阳晨,至此之后,欧阳晨就对这件事怀有深深的怨念。仪妍被父亲宠着,却又莫名地对哥哥心存敬畏,所以到头来,这三个孩子竟是各有各的麻烦,相互牵制着。
“逸儿听了怕是要伤心了”连穆念慈也忍不住调侃道。
“算了,凭他们几个闹去吧!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他倒是看得开。
“这倒也是”她笑着点头,旋即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也不知襄阳那边怎么样了?”
他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啜了口茶才说道,“当初帮着蒙古灭金,现在又想起帮着大宋对抗蒙古,若是留着金国,哪还用得着这么费事地守着一座孤城。”
穆念慈自是知道他说的是郭靖,不过还是没有十分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因而问道:“留着金国和守住襄阳有什么关系吗?”
见她不解,于是耐心地解释给她听:“当初秦灭六国正是分而化之,逐一攻克;蒙古现在就相当于秦,西夏、辽、金、宋、大理就好比当初的六国。若是六国同心,合而攻秦,则秦国必亡,也就不会有始皇统一六国之事了,奈何六国各自为政,最终走向灭亡。眼下这大宋就好比齐国,只知排除异己,不知与各国联合,共同对抗势力更为强劲的蒙古人。当初大宋只知袖手旁观西夏、辽和金的覆灭,却不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亡国是迟早的事。”
“那、襄阳城……”她不由开口问道。
“定然守不住,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他极为笃定。
“蓉儿和郭大哥他们岂不是……”
“白费力气而已”放下手中茶杯,继续说道,“若是他们早点打开城门,城中百姓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可拖得越久,蒙古兵攻进城的时候,百姓越是难保全性命。若是拖个十年八年,那城破之日,全城百姓必死无疑。或许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然骑虎难下了。”
“大宋的江山怎能就这样拱手让人?”她似是有些不甘心。
“大宋的江山亦是从后周那里夺来的”他似是有些不屑,“所谓黄袍加身,也不过是幌子罢了。便是宋太宗的皇位,也未见得是什么‘兄终弟及’得来的。”
她听了竟也无话可说。
6
见她没有说话,似是在沉思,因而劝道,“各人自有缘法,生死祸福都是注定好了的事,别总把别人的事都压在自己心上。”
穆念慈默默点了点头,也想明白了,各人自有天命,与其替他人无谓的担心,倒不如照顾好身边的人。
“这几天倒是好久没有看见逸儿了。”她另起了话题。
“说不定又和他爷爷一起研究什么新奇的毒药呢”他不由摇了摇头。
“逸儿和你倒是越发得像了,有时候时常能在他身上看见你的影子。”两人的神态、动作甚为相似,只是欧阳逸更为跳脱。
“看见逸儿,才意识到果真是自己年纪大了。”他半开玩笑道。不过刚至不惑之年,虽不能称得上年轻,却也称不上“老”。
“若是被长辈听见了,看你怎么交代。”她笑着嗔道。
“哪就那么容易被听见,你以为谁都像逸儿一样喜欢偷听别人说话?”微笑着摆弄手中的折扇。
“他这习惯也不知像了谁?”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有意看向欧阳克。
“别看我,偷听这种事,我还没有他那么感兴趣。”他揶揄道,“况且,我也不像他那么笨,每次都能被抓个正着。”
“逸儿哪里笨了?”她似是为欧阳逸抱不平。
“每次都是偷偷躲在窗外听别人说话,费神又费力;哪里像晨儿这样,光明正大地听我们俩说话。”说着示意穆念慈注意两人身边的欧阳晨。
她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刚才的对话竟全被小家伙听了去,好在两人没有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
“娘亲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似是察觉了穆念慈的情绪,小家伙放下手里的玩具,一本正经地承诺。
她忍不住想要扶额,没想到连家里看上去最人畜无害的欧阳晨,竟也深藏不露。
“好了,你娘亲听见了,你继续玩吧!”说完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穆念慈。
小家伙听完“哦”了一声,就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玩具。
“这算不算是‘青出于蓝’?”她有些叹气。
欧阳克还以为她说的是几个孩子,所以安慰道:“没事,小孩子聪明一点也不是坏事。”
“这是一点吗?”她无奈道,“大的就够难缠了,现在这几个小的更是如此,看来以后有的忙了。”
“难缠?说了半天,原来还是在说我。”他此时才恍然。
“不然呢?”她反问道。
他笑着摇了摇头,继而说道“可惜啊可惜,你现在便是后悔也晚了。”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油嘴滑舌”她小声抱怨道。
他正想反驳,忽又住了口,辨准了方向,将扇子掷了出去。她制止不及,只好轻推了他一下,埋怨道:“你怎么没个轻重,万一伤了人呢?”
“放心,伤不了他,若是连这点东西都避不开,这几年的武功就白学了。”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另一边,欧阳逸见掷出来的是扇子,急忙退了几步。不想那扇子力道不减,他只好低下头避开,随即反手接住了扇子,却还是退了几步才稳住脚步。
“爹爹”他有些心虚道,“这次怎么扇子?”和前两次相比,欧阳克这次出手明显要重一些。如果说第一次是给他个警告,第二次是想让他受些教训的话,那刚才的这次就是存心考较了。那扇子是欧阳克平时用的兵器,这次扔出来一来是想给他些颜色,让他以后不再做这偷听之事,二来也是知道他武功的水平,所以才放心出手。
“早就告诉过你,若是再被我抓到,就不是杯子、竹简那么简单了。”欧阳克慢悠悠地说道,“上次罚你抄书还没抄够是吧?”
“哥哥,早就告诉你不要偷听爹爹和娘亲说话,你总是不听。”说话的是仪妍。
“这次待了这么久才被发现,我也算是小有所成。”欧阳逸自嘲道。
“还站着做什么,都进来吧!”穆念慈示意他们俩进屋。
“娘亲,我还是别进去了,省得爹爹罚我。”欧阳逸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你若是不进去,他就不罚你了?”笑着逗他。
欧阳逸无奈,只好跟了进去,顺便把刚刚接住的扇子恭恭敬敬地还给欧阳克。
7
“这次不错,比之前待的时间久了一些。”他接过扇子,有意调侃道。
“爹爹,您说吧,这次打算怎么罚我?”欧阳逸硬着头皮说道。上次抄的竹简,本不算什么,只是不曾想欧阳克会问起他那上面提到的各种药材的药性,他对一些药材不甚熟悉,所以事后只好又费了一番功夫,前后忙了将近十天才算是完成任务。这件事他现在想来还觉得头疼,也难怪他担心再次被罚。
“你就这么想挨罚?”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不是很想……”欧阳逸小声说道。
“原来如此”他仿佛若有所思,欧阳逸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又听他说道,“不想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罚你。”
“啊?真的啊!”欧阳逸难掩惊喜。
“你若是再问一次,刚才说的就是假的。”他故作严肃道。
“我就知道,爹爹舍不得。”欧阳逸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他听了也不由笑着摇头,果然油嘴滑舌。
“爹爹”仪妍也跟着凑了过来,“哥哥现在都开始和爷爷学习轻功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啊?”还是不改往日的习惯,拉着欧阳克的袖子,倒是有些撒娇的意味。
“等你把内功的底子打好,爹爹亲自教你如何?”这轻身功夫是需要有内功作为基础,才能施展自如,仪妍学习武功的时间晚于欧阳逸,内功自然还没打好基础,更别说轻功了。
“爹爹,你的轻功比爷爷厉害吗?”她好奇道。欧阳锋的武功境界虽高,但在轻身功夫方面委实不如欧阳克,只不过这一点,仪妍他们并不知道而已。
“你爹爹的轻功怕是多次飞檐走壁练出来的,而你们爷爷却不一定有这种机会。”穆念慈似乎意有所指,不过并未生气,想来还是在打趣他。
欧阳克怎么会听不出来话中的意味,无非是暗指他之前的事。不过这确实冤枉他了,他向来不喜强人所难,所以这飞檐走壁、窃玉偷香之事,他倒是从来没有做过。
仪妍不知其中端倪,所以听不懂穆念慈话中含意,欧阳逸也是没有听明白,至于四岁的那个小家伙就更不用说了。
“那爹爹的轻功是好还是不好啊?”仪妍追问道。
“说‘好’也可,说‘不好’也行”他不由笑笑,“说‘好’是因为能避得过几乎所有人的耳目,‘不好’则是因为唯独瞒不过你娘亲。”
别人没有太大反应,穆念慈听了却是脸色一红。
“那爹爹我们一言为定,以后你亲自教我好不好?”仪妍自是十分高兴。
“好,一言为定。”他浅笑答应。
“外面的天空好美啊!”仪妍无意间看见窗外的火烧云,忍不住赞叹道,“我们出去看看好不好?”不等别人答应,自己已然出了门,欧阳逸也紧随其后。
穆念慈正想抱着晨儿出去,不防被他拦住,“不管你相信与否,窃玉偷香之事我从未做过。”
“做没做过与我何干?”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已相信了。
“晨儿,帮你娘亲记住这句话”他笑得有些得意。
“嗯”她怀里的小家伙听话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她不知该羞还是该恼。
庭院里
“妍儿,想不想看得更清楚?”他笑着问道。
“想啊,爹爹你有办法吗?”仪妍扬起脸问他。
他弯腰抱起仪妍,不忘嘱咐道,“抓紧别松手”,不过一个纵身,就带着她坐在了屋顶上。
“爹爹,你好厉害啊!”仪妍忍不住赞叹道,随即又想起了欧阳逸,“可是哥哥怎么办?”
“他自己能上来。”果然,话音未落,就见欧阳逸站在屋檐下,有些无奈地说道,“爹爹果然偏心。”一边说着,一边跃到墙头,再借力翻上屋顶。他初学轻功,能做到这样,已然是不错了。
“娘亲,你带着弟弟也一起过来好不好”仪妍眼尖地看见了穆念慈,因而出声。
“你们几个好好待着,我和晨儿在院子里看一会儿就好。”她微笑回道。倒不是不愿和他们一起,只是若是几个人都坐到屋顶上,未免有些“壮观”。
“逸儿,你好好看着妹妹。”说完就跃下屋顶,站到了穆念慈的身边。
“好端端的怎么下来了?”她不由奇道。
“我还是觉得这里的风景更好。”他笑着说道。一边说,一边接过她怀里的欧阳晨,“晨儿过来,到爹爹这里。”
微笑地看他接过孩子,多少有些感慨,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错错对对,原来不过是造化弄人,幸而转身之后还能遇见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够了。
“在想什么呢?”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运气很好。”语气虽是淡淡的,可嘴角的笑意却是骗不了人。
他听过之后也是笑笑,是啊,他们俩的运气的确很好。
……
三年以后,欧阳晨跟从秦神医学习医术,白驼山一改世代单传的传统,分为毒、医两部,且一直为后世沿袭。后虽名声日盛,然山庄中人于江湖之事甚少涉及,成为世人眼中的最为神秘的所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