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每个人都对所有的第一次有一种执念。因为时隔差不多九年，我却仍然能清楚地记得初吻的每一个细节。
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周，带着些甜蜜和别扭的心情。当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后，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随。我们俩在一个班，课程完全一样。所以便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吃饭，然后一起散步。因为紧张这段关系，甚至相处都不如以前来得从容。和他讲话甚至会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不过情况变得越来越好，因为他会偷牵我的手，会用我的水杯，会借我他的外套。有一天，我从家里回学校，然后陪他一起去吃饭。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低落，和他讲话他也只是没精打采地回复几个字。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陪我走走吧。”
我走上前几步，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我看到他的嘴角有微微上扬，然后恢复如初。
我们走到了一个小树林，他拉我在石凳上坐下。然后又悄无声息了。我实在无聊，就拿出手机玩俄罗斯方块。
“陈依然。”他突然叫我，我立刻转头，他的唇就那么压上了我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又撤离了。并且前一秒还非常不爽的表情，瞬间变得洋洋得意。
我的手机响起了game over的音乐，然后我手忙脚乱的关机。
“陈依然，我发现治疗心情不好的方法了。”他略带得意地说。
“什么方法啊？”
“就是……”他环抱着我，脸慢慢向我凑近，然后我们的唇再次贴在了一起。这次我记得闭眼睛了，他也没有立刻离开。他伸出舌尖舔我的嘴唇，我连呼吸都忘了。这一吻结束，我的脸大概已经能煎鸡蛋了。不过心里甜得像蜜。他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治疗心情不好的良药。因为我现在的心情也非常好。
那种美好的心情，大概再也不会有了吧。
好不容易挺过了期中考试，得了一点空闲，本打算约曼曼一起出门看场电影，犒劳一下近段时间的辛苦工作，只可惜，打工者的命运永远没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周五的例会后，校长特地把我留下来，让我带着学生会的一群孩子周六去MR公司谈谈运动会赞助的事情。我本想找个理由推辞掉这个任务的。但王校长用他“和蔼可亲”的目光洗礼了我一遍，“小陈啊，你和许总既然是校友，就趁这机会多走动走动，联络一下感情。一中和他们公司是合作伙伴关系，你们既然是同学，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也会更方便。”
拿着许阡陌的名片，瞪着手机上已经输好的号码，却迟迟按不下确认键。直到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已经被我喝完了，我才认命的拨通。电话里的嘟嘟声像过山车出发前的倒计时，那种煎熬将时间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可是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我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之前的紧张究竟是为哪般。
“依然，好久没联系了，找我有什么事？”许阡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我熟悉的慵懒。
“你好。是这样，我们学校下个月有一场运动会，学生会的外联部希望能拉一些赞助，不知道MR公司有没有兴趣。”绕开各种寒暄，我直奔主题。虽然知道既然校长让我打这个电话，想必许阡陌一定会答应。但在我询问的那一刹那，我还是希望他会拒绝。
“这件事情啊，王校长之前和我提过。赞助的事情，你让你们学生抽时间来MR和策划部的沈廉沟通一下，看具体怎么操作吧。”
“行，那我明天带学生过来，你看方便吗？”
“好的，我让沈廉明天下午两点在公司楼下等你们。”
和许阡陌打完电话后，我和外联部的孩子们一起开了个会。对策划书进行了一些修改，删去了大段毫无意义的场面话，然后增添了许多操作细节。弄完这些下班时，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
手机上有很多Tommy的短信。起先是问我什么时候下班，后来大概是从别的老师那里知道我在给学生们开会，所以告诉我他在办公室等我。之后大约是有朋友约他出去，给我发短信告诉我他们在市区里的一个咖啡馆“十月”里，让我忙完后过去找他。我拨通电话，顺便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喂，你终于下班了。赶紧过来吧，我们还在‘十月’。”
“一定要去吗？我有点累了。”捶捶僵硬的腰，有点不情愿地说。
“依然，来吧。我的发小们都在呢，都想见见他们的大嫂。你不会要让我丢脸吧！”Tommy在我面前，一向不吝啬示弱，常常撒娇卖萌。我有时候都奇怪，别人口中年轻但沉稳的小杨老师真的是他吗。
“好吧，那我一会过来。不过现在路上估计挺堵的。估计会耽搁些时间。你们先点吃的吧，不用等我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我还是分得清什么要求可以拒绝，什么不能。对于这种关乎男人面子的事情，只要我还不想放弃这段关系，最好不要拒绝。于是我去洗手间画了个淡妆，添了条丝巾，然后才出发。
到达十月时， Tommy一群人已经喝开了。看到我来，Tommy起身替我介绍。
“浩子，大名许杰浩，这是他女朋友，秦卿；李资乾，我们叫他老李，这是高飞，还有这个是谢小骞，你叫他小骞就行，他女朋友白语。”Tommy指着沙发上的一群人一一介绍道。他搂着我，半自豪半打趣地说：“这就是我女朋友，陈依然，你们未来的嫂子。都给我收敛点，别把你们未来嫂子给我吓跑了。”
我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然后有些嗔怪地瞪了Tommy一眼，“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
“没事，亲爱的，他们吵着闹着要来见你，让他们等等应该的。”Tommy带我坐下，然后倒了杯橙汁给我。
“嫂子可真有气质。不过就算是美女，迟到了也还是要罚酒，可不能坏了规矩啊，靖涛哥。”小骞说着就取了杯子，倒了一满杯啤酒，然后往我面前推。“我们也不为难嫂子，一杯啤酒就好。不过要是靖涛哥心疼嫂子，要代酒，那就得三杯我们才算过了。”小骞讲话有一种痞痞的味道，配上他新潮的打扮，有种放浪不羁的味道。和他身边那位身材火辣，妆容前卫的女友很搭。
我掂量了一下，喝一杯啤酒虽然没问题，可是我有开车过来。如果喝酒，今晚车就得停这，明天出门会比较麻烦。不过也没办法了。我的手刚碰到杯子，杯子就被Tommy拿起来了。“哪能叫你们欺负我媳妇儿。三杯就三杯，我替我媳妇儿喝。小骞，这笔账我就先记着。下次可别让我抓到你迟到了！”说完，仰头一杯啤酒就下肚了。
小骞一听Tommy的威胁，立马求饶，改口说不用罚三杯，一杯就够。
不用喝酒我当然乐意，于是悠哉悠哉地喝着我的橙汁，偶尔应付一两句Tommy发小们的玩笑。浩子的女朋友秦卿坐在我旁边，是一个特别安静的女孩。及腰的长发，穿着特别淑女的海蓝色针织裙，有一点点蓬蓬袖，看着十分清纯。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男人们则找着各种理由喝酒打闹。看得出来，Tommy和他们关系很铁，所以才完全摆脱了工作时沉稳的模样，变成了有点有些口无遮拦，肆意洒脱的大男孩。
小骞的女朋友则一直摆弄着她的手机，指甲上亮晶晶的水钻在昏暗的灯光下bling bling地闪着。偶尔抬头瞥我和秦卿一眼，带着一丝不屑，然后转身晃着小骞的胳膊，不知道在抱怨些什么。
后来，好像是小骞让她女朋友过来给我敬酒。那个叫白语的女孩先是极不情愿，小骞后来微微有点恼，她才倒了半杯啤酒，扭扭捏捏地走过来，傲慢地俯视坐着的我。“依然姐，这杯酒我敬你。我和小骞一会还有事，就先走了，希望你不要见怪。”说的虽然是不好意思的话，语气却一点都不客气。说罢，碰了我放在桌边的橙汁。不知她是有意用那么大力气，还是只是想借由碰杯表示她的不满，总之，那杯橙汁华丽丽地倒在了我身上。我拿了些纸巾，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转身去洗手间了。
现在面对这种莫名的敌意，我没了从前的愤慨。渐渐明白，世上就有那么一些人，会和自己气场不合，没缘由的便觉得讨厌。我于白语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存在。不过好在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以后大概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圈子里，也就不需要为这么个不重要的人浪费自己的情绪。我在洗手间整理完后，才慢腾腾地出来。路过一个包厢，刚好里面的人往外走。
“许总，那这事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就让章经理拿方案去你们公司。”一个穿着西装的小个子男人正背对着我和另一个男人握手。
“好的。我明天让他们在公司等你们。戴总您慢走。”这声音熟悉到让我忍不住想惊叹。前面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不是许阡陌是谁。我还没来得及躲开，许阡陌就看到我了。
“好巧，然然也在这里。”送走那位戴总后，许阡陌双手插在裤兜里，就那么风轻云淡地看着我。
我不自然的用包遮着被橙汁撒到的地方，定了定神，才说：“是啊，跟朋友一起过来坐坐。”
“小李，你去跟前台打招呼说然然她们那桌的账单记我名下。”许阡陌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姿态老练，想来这话常说。只是不知道是对客户说得多些，还是对他那些红颜知己说得多些。我心里默默想着，竟觉得有些别扭。“不用了，许总，我们自己来买就好。”
“然然不用客气，十月是我开的一家小咖啡馆。我这个当老板的，免你的单还是可以的。”转头，他又对小李说，“以后然然的单就都免了，你待会给她送张会员卡去。”
我站在那里有些不自在。从Tommy口中知道十月这个咖啡馆时，我就感到很亲切。因为我曾经就有一个梦想，和曼曼一起开一家咖啡馆。我俩都是十月出生的，所以当时给咖啡馆想的名字就叫十月。我曾跟许阡陌提过这个有些小资的梦想，他当时笑我是文艺小清新，可是如今他居然开了一家叫十月的咖啡馆。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许总。”我拼命告诫自己，不要问为什么要开一家叫十月的咖啡馆，这和你没关系，竟没察觉他走到我身边了。
“你衣服上怎么弄的？”他指着我的包没挡住的地方问道。
“没什么，刚刚不小心，泼了一点橙汁在衣服上。”我淡淡地解释道。反正他也已经看见我的狼狈，我索性把包拿开，大大方方。
“我那边有间更衣室，应该有件女士外套，要不去换换？”虽然是询问的话，可却用的是陈述句，仿佛笃定我一定会接受他的提议一般。
“不用吧，你女朋友知道我穿她的衣服肯定会不开心，还是不要了。”我觉得十分尴尬。拿别的女人的衣服给我穿，真亏他想得出来。
“没事，那是我姐的。她应该不会介意。去换换吧。衣服脏了很大一片。”他仿佛没听出我的抗拒，依旧很温柔。
最后不知怎么的，我还是跟他去了更衣室，换了外套。
回到Tommy他们那桌时，浩子向我邀功道：“靖涛哥还说要去找你，那么久不回，他可担心你被人贩子拐走了呢。”
我笑笑，坐回Tommy身边。
“你哪来的外套？”他瞅着我身上的新外套，有些奇怪。
“刚刚去洗手间碰到一朋友，恰好有件外套，看我的脏了一大片，就先借我了。”我不紧不慢地解释，然后拿了个玻璃杯，倒了些红酒，慢慢品着。
“哪个朋友啊？出门居然还多带一件外套？”Tommy显然有些介意别人借我外套，少见地刨根问底了一番。
“米莎。她男朋友是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所以她在这有多的衣服。”我没有向Tommy坦白过以前的恋情，当然也没有问过他的过去。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选择了谎言，隐瞒了许阡陌。
听完我的解释，Tommy放心许多。“小骞已经带他那个女朋友走了。你别怪小骞，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虽说是一花花公子，但对我们这帮哥们还是很好的。这不，他爸受不了他频繁换女朋友，硬是塞了他合作伙伴的女儿给他，想让他安定下来结婚。小骞不愿意，可人姑娘黏上他了，而且看他周围所有的雌性生物都不顺眼。大概是你进来时小骞夸了你两句，她心里不舒服了，才故意找茬。”Tommy耐心的给我解释着前因后果。
“没事，我没生气。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再见到。我一向看得很开，不会在没所谓的人身上浪费情绪。你也不用替你兄弟开脱，泼我橙汁的又不是小骞。”我出声安扶Tommy。
知道我没生气后，Tommy开心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媳妇儿就是懂事。你真好。”
他的那帮兄弟看到我们俩亲热哪里还肯放过我们。一群人撺掇着要我们喝交杯酒。
为了让Tommy相信我是真没生气，我只好顺着他们的心意，配合的喝了一杯啤酒。今晚注定只能打车回去了。
玩闹到了晚上十一点，他们还想转场接着玩。想着明天还得带学生去MR公司，我只好跟Tommy说要先回去。结账时，服务员过来告知Tommy他们说我们被免单了，然后还递给我了一张印有我名字的会员卡。
“刚刚米莎还说要给我免单，没想到真免了。你们接着玩去吧，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还有点事。Tommy，你少喝点。车就放这，你晚上打车回去，明天再过来取好了。”好不容易把他们一群人送上出租车，我站在十月的门口接着等车，顺便欣赏着那块招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