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刚刚回到天津,就遇到了一件案子。
秦红棉如今身为禁卫军训导,负责做好禁卫军的思想教育工作。禁卫军的训导官体系,因为更需要耐心和细心,大部分都由女子担任。
而秦红棉的部属中,有人的家里遭遇了一场惨案。这件惨案涉及山东官场和东厂,只有借助张嫣的力量,才能顺利解决。
张嫣接见了这个下属。她叫白英莲,只有十七岁。穿着训导员的军装,倒也显得娇俏可人。只是脸上泪痕未尽,眉眼间尽是愁云。
张嫣已经看过书面汇报。白英莲家里有三姐妹,她是老大,下面还有白玉莲、白雪莲两个妹妹。她的父亲叫做白孝儒,乃是乡间的一个秀才,原本在县令担任县学的属官。母亲叫做裴丹娘,也是乡野闻名的美人。
明朝贪污横行,其实有着制度上的缺陷。因为发给官吏的薪俸极少,所以逼得官吏不得不贪污。那点微薄的薪俸,有时候逢年过节给上司送礼都不够的。贪污受贿,已经蔚然成风。
白英莲的父亲白孝儒自己不贪污,但是又不敢违逆官场送礼的习俗。所以每到过节需要给上司送礼的时候,家里就穷得没有余粮。有一年元日,白孝儒把最后的米换作几百铜钱,只买得起几条猪腿分别送到几位上司的家里。别人可都是送白银和字画……
上司也知道他是什么人,倒不在意他那点供奉,只是取笑两句就让他走了。可白孝儒从上司门里出来,想到家里穷得已经连米都没有了,更不用说荤素,根本没法过这个节。于是他偷偷到廊下,从自己送的猪腿上偷割下一刀肥肉,揣在怀里跑回了家。
白孝儒割那条猪腿的时候,不小心被上司家的厨子看见了,转而去向上司告状。上司倒是不责怪白孝儒,知道他家里贫穷,只是把被割了一刀的猪腿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附带了一张笑讽的字条。可这件事就这么在山东的官吏们中传开了,人人都当作过节的一桩笑谈。
家里实在无法维持生计,白孝儒的妻子裴丹娘只得抛头露面,在县城里开了一家药店,贴补家用。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通些医理,药店虽说赚不了太多钱,但家里总算能温饱了。
白英莲年少时家中实在贫寒,被县城里日月神教的一位香主收养为徒弟。她天资聪颖,深受那位香主喜爱。后来禁卫军从日月神教中招募训导官,她毅然投军,表现良好,受过几次嘉奖。
前些日子收到县城日月神教中的朋友来信,说是她的父母涉及闻香教谋反,全家都被收入狱中。白英莲连忙向上级请假,赶回家里踏勘,这才知道是当地豪绅孙天羽看上了她的母亲,设法构陷。
这孙天羽拜了山东提举太监封磊为义父,而封磊此时投靠了魏忠贤,山东省内东厂番子都听他指挥,县城的闫县令自然也要给封公公的义子面子。这桩显而易见的陷害案,竟然要被办成铁案。
白孝儒在严刑逼供之下,咬舌自尽。闫县令竟然让衙役们炮制假卷宗,直接用他尸体按下指纹,扣上了伏辩后畏罪自杀的帽子。裴丹娘和白玉莲、白雪莲,每日都被关在牢狱里,由着孙天羽恣意享用。
白英莲在当地日月神教的协助下,基本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从小受父亲熏陶,这时候依旧抱着要依法办事的思路,因此连夜赶回天津,向秦红棉求助。
张嫣接见白英莲后,当场写了两份书信,分别加急发给汪文言和魏忠贤。这是同时通过刑部和东厂施压,要他们平反冤案,惩办罪首。她又亲笔写了一份懿旨,要求县令保释白英莲家人。
她让秦红棉派一个锦衣卫千户,带上懿旨和一队干练番子,陪同白英莲先赶回家乡,救出母亲和妹妹,然后再等待刑部和东厂的平反。
白英莲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为了她这样一个普通军士,全力动用自己的政治资源。她当即跪倒在地,泣血立誓道:“娘娘大恩大德,英莲无以为报,必定赴汤蹈火,结草衔环!”
张嫣扶起白英莲,安慰道:“这是本宫应该做的。公平正义,本就是每一个大明百姓天生应该享有的权力。是朝廷腐败,才让百姓受了委屈。本宫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有一天,所有大明的百姓,都不必再受委屈。”
房间里众人一起动容,肃然立正,行军礼应道:“愿誓死追随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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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文言收到书信后,没有告知赵南星,直接悄悄去找了刑部尚书乔允升。他们两人都是东林中的温和派,宁愿与皇后达成妥协,也不愿意继续开展血雨腥风的搏杀。更何况,每次被杀的都是自己一方。
他们一起去找了有直接管辖权的大理寺右丞何清河。何清河却是个耿直的人,听了两人说明原委后,怒道:“你们竟然要给皇后做走狗了吗?”
汪文言斥道:“老何,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吗?且不论是否皇后请托,你身为执法官,下面有人践踏法律,你也可以视而不见吗?”
何清河顿时语塞。
汪文言又道:“皇后其实并不曾干涉朝政,也从来没有在朝堂上安插人员,与我们东林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魏忠贤的阉党,才是心腹大患。这件案子,起源乃是阉党。若能借此机会,让皇后与阉党决裂,才是利国利民的义举。”
何清河缓缓点头,但是依旧强项道:“我也不管什么后党、阉党。我这次去山东,只是查明这件案子的真相,拨乱反正而已。”说罢,便端茶送客。
从何府出来,刑部尚书乔允升有些不放心,怕何清河到时候莽撞脾气发作,反而激怒了皇后。汪文言笑道:“老何只是嘴硬,心里还是明白轻重的。论起破案的手段,乃是我东林第一人。他此去山东,必定能够查明真相,让阉党罪行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