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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屎呀嘛屎壳郎(八)

在跟母亲商量后,小辉在隔壁修了个大地洞,觉定搬到母亲身边来住,哪儿也不去。

母亲确实老了。她还是那么唠叨,管这管那,满嘴的家长里短;她喜欢让孙子孙女趴在自己的甲壳上,给他们讲比尔盖球、屎皮尔博格的励志故事;喜欢用某讯公司的触角软件转发各种彩色大字的爱国文章和养生鸡汤。她永远像陀螺一样转着,即便是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做的事,也要亲力亲为。

小辉一笑了之,有时候拦着她,有时候由着她。她这大半辈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儿子长大后,她嘴上再未说过,步伐却从未停过。

她起得很早,瞌睡也多,总是忘记东西放在哪,忘记刚才说到哪;总是喜欢发呆,或者叫错名字,把小辉喊成“孩儿他爸”,然后尴尬地一笑。

小辉鼻头一酸,轻轻拉着她的一只刺足,催她去休息,然后避开孩子们,就着嘴角的咸味儿默默地抽支烟。

他感觉到母亲也正在离他远去,最后,留给他一个永远追不上的背影。

小辉看着孩子们围着母亲跑来跑去,妻子温婉地陪她聊天,他笑得合不拢嘴,忽然明白陪伴是爱最好的表达方式,它其实不需要说出口。

孩子与父母间的缘分,到来时深似海,逝去时淡如云;似曾积生累世,又如过客匆匆。

有些更深层次的含义,需要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慢慢领悟。这种复杂浓重的感情,它的意义只有同行半程的相互陪伴中,才能渐渐被诠释。

而这样的机会,原本就不多,现在更少了。

在梦里,小辉还是一只小麻雀,只不过长出了彩色翅膀,发着光,飞在很高的高空,与白鹭谈笑,与鸿鹄对弈,与孔雀交游,与凤凰相往来。

在俗世,他低调谦逊,与人为善,路见不平替弱者发声,和礼而不合群,知俗而不落俗。别人觉得他又老实又朴素,普通得完全不像个富有的总裁。

他以妻子的名义做慈善基金,自己简化大部分外缘,推掉繁琐无聊的工作,在社区兼职三份义工,做一些利他的好事,不再为任何个人和财团工作。除此之外,每天读书写字、打坐打拳,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简单又充实。

他本有很多闲置的豪华地洞,现在都卖掉,只留下两间足够居住的中型地洞,他希望孩子们不要太早生活在空洞的奢华之中。

后来,小辉慢慢把股权也卖掉,在家乡捐建了几所福利性质的学校、医院、养老院,成立了福利基金做运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更多孩子上得起学,病人看得起病,老人老有所养;有一笔为数不多但也还算可观的积蓄留给了孩子,剩下的钱,他打算在给母亲养老送终后,带着小小花坐着勇敢者蜻蜓周游世界。

每当夜深虫静的三更时候,屎壳郎们都四脚朝天地窝在粪堆里打呼噜,小辉则依然会吃力地爬上一棵只有他才能看得见的树,静静地坐(趴)在树枝上,望着清澈的月光和璀璨的星空入定。

他会默忆起大头鹅的临别赠诗,慢慢体会,印证,参悟。

当他闭上眼时,会看到自己的“心”更明亮了一点点,宛如黑夜里的燃灯。

明灯照亮着一条遥远的西行之路,他知道这路通往菩提寺。

他将去取回自己的羽毛,成为完整的自己。

他以这种方式,向着那个地方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去,即便从外部空间位置来看,他依旧闭目坐在那儿。

他看得到某些其他屎壳郎看不到的光和奇妙的生灵,混迹在各自族群中的个别家伙,有鹰,有鹿、有狐狸、有大树、有兔子——他们身上有着和自己身上同样的光,并以类似的方式汲取天地精华,虽然躯壳不同,却惺惺相惜。

倘若大头鹅在场,一定会发现小辉的甲壳晶莹剔透,身上的污臭和灵魂中的阴滓在慢慢地蒸发。而在其他屎壳郎眼中,他依旧是那个黑黑的小甲虫,与他们并无二别。

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屎壳郎死于非命,横空暴毙。其他屎壳郎因为看不到啄食他们的鸟类或踩死同类的麋鹿,通常把这种非正常死亡和失踪归结为厄运……

只有小辉总能敏锐而及时地避开灾厄,因为他将这种超出虫类理解的食物链看得清楚,替同类惋惜不已。

小辉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里入世和出世,慢慢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

他走着一条世人看不见的康庄大道。

---

时间慢慢流过,小辉和小小花也渐渐变老。

小小花在小辉的引导下,也慢慢开启了智慧,踏上了属于她自己的修证之路。

他们有一个浪漫的约定——携手走完此生,证就果位之后,一起化作彩翼鸟,相约在那座美丽仙山的菩提树下,请凤凰主持,百鸟做媒,举行一场旷世婚礼,阴阳相合,融归大道,再无分别,见证彼此永恒的新生。

小辉时常会提醒自己那场在菩提寺的对话。

——“我希望你脚踏实地一步步走来,而不只是放在心里想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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