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鸠真人带着被封住灵力的燕洛一路飞驰,行到中途时,又追上了一干炼气期弟子所操控的飞舟。
玄鸠化作一道流光,视飞舟上的诸多防御禁制宛如无物,射入飞舟之中,落在众弟子面前。
因赵名阁之死,又忌惮于剑虹之威无法拿燕洛泄气,玄鸠胸中燃起的满腔愤怒早已忍耐到了爆发的边缘,此时见到这临阵脱逃的飞舟上众人,胸中怒火便陡然发泄出来。
“尔等首领与妖物力战身亡,尔等竟敢临阵不战而逃,该当何罪!”
玄鸠声色俱厉地大喝一声,金丹威压毫不保留地放出,飞舟上众人只觉震耳欲聋,无形巨力从天而降,纷纷跪倒在地。
惊骇莫名中,当即有人连忙开口求告道:
“师叔饶命!师叔饶命!是赵师兄亲口命令我们前去主军求援的,不是我们擅自逃离啊!”
“是啊是啊!师叔明鉴,确实是赵师兄亲口所言啊!我们众人都亲耳所闻,绝不会有错啊!”
众人不顾形象地拜伏在地,纷纷出言向玄鸠解释。
玄鸠虽是暴怒,却也不至于丧失理智地将众人全部杀光,不屑地觑了出言哀求的一干炼气期弟子,斥骂道:
“一群无胆鼠辈!我名阁孩儿聪慧绝伦,不幸丧命,尔等无能之辈,却得以贪生苟活,何其不公!”
而后嫌恶之极地斥道:
“当时情形如何,还不快快给我如实道来!还要我催你们么?!”
“我说!我说!”
“我来说!”
众人连忙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口述说起来,将当时赵名阁和燕洛如何不和,途中突遇妖物,而后两人陆续出战,赵名阁命他人前去求援的诸般情形都全盘告知。当然,在他们的述说中,赵名阁屈节下士,翩翩有礼;燕洛冷僻孤傲,不识抬举;至于他们自己,则实在是因为实力低微,有心无力援助,才不得不依赵名阁之令前去求援。
燕洛看见众人这一副磕头如捣蒜的模样,不由觉得可气又可怜。面对金丹真人的雷霆之怒,生死即在眼前,这伙人连最后一丝廉耻也抛弃,只想凭借巧言巧语来替自己开脱了。
玄鸠阴沉着脸,听众人把话说完,心中对此事也有了些明白过来。赵名阁是他最为看重的晚辈之一,虽是天资卓越,但心胸却不怎么开阔,极为争强好胜,上次在入门大典上被燕洛给压了风头,这次肯定是有心报复。
但玄鸠却知,赵名阁虽然有心报复,但不至于不识大体地在炼妖谷中诛杀同门。到后来为何赵名阁生出杀机,又意外殒身妖腹,却又不得而知了。
对于燕洛所说的赵名阁大意被袭杀的过程,玄鸠虽然找不出漏洞,但却又隐隐觉得燕洛有所隐瞒,所说并非实情。
玄鸠一言不发,眼中杀意不断闪现又被压下,面色时而狰狞时而严肃,显然是在不断抉择,是否要冒着开罪剑虹的风险将燕洛斩杀。
燕洛周身被制,无法动弹,飞舟内其他人则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气氛几欲凝结成冰。
正在众人提心吊胆,生怕玄鸠盛怒之中下杀手时,众人心头上的那股无形压力骤然一松,随后一阵清风吹入飞舟,一个须发花白,相貌普通的道人突然出现在飞舟中。
来人大家都曾见过,正是在炼妖谷驻守十余年之久的九曜真人。
九曜真人刚一现身,不见其有丝毫动作,玄鸠强压在众人身上的金丹威压便无形消散。
九曜脸色平静如水,看了看被制住经脉的燕洛和拜伏在地的众人,转头对玄鸠问道:
“师弟,这是何故?”
玄鸠在九曜面前不敢托大,收了冷脸,躬身见礼,回道:
“回禀师兄,此运送补给队伍的首领身遭不测,我正在向他们询问其中详情。”
九曜闻言脸色微微一肃,问道:
“嗯?竟有此事!因何身亡?”
玄鸠再答:
“葬身妖腹,不过此中似有别情,我还在查访之中。”
九曜微微摇头,说道:
“既然一时无法问清楚,那就暂且放在一旁。方才前方妖族似有异动,速速同我赶回去,以免情况生变。”
说罢伸指朝着燕洛遥遥一点,解开其身上的禁制,而后大袖一挥,一股浩荡充沛的灵力涌出,将整艘飞舟包裹在内,飞舟骤然加速,朝着前队主军所在飞去。
九曜真人乃是金丹后期,玄鸠不敢出口直接辩驳,冷冷看了燕洛一眼,将此事记在心中,打定主意,日后定要弄清赵名阁身死的经过。
短短数息后,飞舟微微一震,在前队所在的祥云上停靠下。九曜和玄鸠身形一闪,出现在负责侦查的弟子跟前,直接问道:
“前方妖族动静如何,可否查探清楚?”
被问的年轻弟子躬身回禀道:
“我等十余人轮番出动,已经查探清楚。那独角白犀大妖已聚集了各类真妖数十,高阶妖兽数百,占住了一处地势颇高的地方,似是准备与我方决战。”
九曜又问:
“周围其他地方可有异状?”
年轻弟子摇头,答道:
“三十里内,再无其他妖族踪迹。”
九曜便不再问,摆手将其屏退后,面带一丝隐忧,对玄鸠说道:
“局势颇为奇怪,那独角白犀不过区区大妖初期,明知我二人的存在,竟然还敢聚众以力顽抗,如此不自量力之举,颇为可疑。”
玄鸠低头思量一二,点头说道:
“师兄所虑有理。不过这谷底附近地势狭小,毫无藏身之处,断不会有埋伏。想来或许是因无处可逃,那厮才想聚众相抗,以求与我等拼个鱼死网破吧。不过依我看来,实在是痴心妄想。”
玄鸠所说,亦是事实。以他们两位金丹,百余筑基的实力,又没有行分兵之举,面对妖族足以形成碾压之势,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尽量避免弟子的伤亡罢了。毕竟筑基期的弟子乃是宗门根基,若是伤亡过多,对掌宗和诸峰都不好交代。
于是九曜和玄鸠唤来数名主事弟子,一一吩咐安排起职责来。
飞舟上,燕洛等一行人被九曜带到祥云上后,虽然已经行动自由,但四周都是修为高于他们的筑基弟子,碍于身份,不便四处观望,只好仍呆在飞舟中。
然而飞舟内亦有令众炼气期弟子难堪之人,便是燕洛。之前种种不堪,都被燕洛看在眼中,想到自身当时毫无仪态的表现,众人或是羞愧、或是恼怒,各不相同。
正在沉默时,飞舟外有数人走近,当先那人惊喜地笑道:
“燕洛师弟,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正好赶上这场大战!”
燕洛转身看去,见李通玄带着孙秀望和苏玉二人到来,当即微微一笑,走出飞舟迎上去,向三人一一拱手见礼。
“李师兄,孙师兄,苏师姐,你们安然无恙,真是幸甚!”
李通玄摇头道:
“之前的战斗不过是松了松筋骨罢了,明日才是真正的大战,明日之后全身而退,再一同把酒言欢不迟。”
孙秀望淡然一笑,说道:
“我方势成碾压,胜券在握,明日只须谨慎小心,不要大意,便应当不会有事。倒是燕师弟你,既然已经将补给送到,怎地还逗留不去?”
对孙秀望所问,燕洛却不便细说,简单回道:
“我们此行来时中途出了些变故,九曜师伯亲自将我们带来于此,没有他发话,我们不好擅自离去。”
三人闻言顿时脸色颇为凝重,值此大战将至的要紧时候,九曜竟会亲自出动,看来燕洛等人所遇之事非同小可。
李通玄眼中露出一丝关切,问道:
“你们遇到何等变故,竟引得九曜师伯亲自出动?燕师弟你可有受伤?”
燕洛不好说自己借机反杀赵名阁之事,又不想用说给玄鸠的言辞欺骗他们,微微摇头,推脱道:
“此中详情,实是不便细说。不过有劳各位关心,小弟并未受伤。”
李通玄和孙秀望对视一眼,俱是心中了然,燕洛此行必有隐情,如此说法,应是事关重大,不便透露却又不想欺骗他们,这才出言拒绝。
既然如此,李通玄便也不再多问,话题一转,说道:
“既然燕师弟你留在此地,那明日之战便随我一同行动吧,到时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燕洛自然不会反对,应允下来。
回头看了飞舟内的一干炼气期弟子,燕洛思忖一二,虽说他们对自己不算友好,但也不算敌人,便向李通玄问道:
“李师兄,与我同行的队友,可否也帮忙安排一下,毕竟明日之战风险不小。”
李通玄洒然笑道:
“此事简单,雪冠师兄本是宗门驻守在炼妖谷的执事,此次正被安排作九曜师伯的副手处理杂事。我带你去寻他安排此事便是。”
于是燕洛便干脆离了飞舟,随李通玄而去。背后飞舟内众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甚为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