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孙权没有带她游览大好河山,只是来到她的房间内,两张椅子,一桌美食,然后开始了讲述。
“本来想和你约在风景好一点的地方,可我即将说的内容,实在不想被旁人听到。”孙权倒了杯清茶,饮道。
梦田拿起一个绿豆糕啃了起来:“难道你不是跟我讲你的辉煌战纪吗?”
孙权苦笑道:“梦姑娘真会说笑,接下来我所讲的事,可能你不想听,但我却想说。”
“如果我哥不是英年早逝的话,他绝对是继承主位的最佳人选。我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喜欢读诗书,耍点小聪明,陪阿香疯闹。”
梦田咬了一半的绿豆糕停了下来:“看来,有些宿命,是自己无法选择的。”
“是的,我哥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我能守住江东,当时我就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看到父亲的墓,哥哥的墓都摆在那儿,我意识到从此无法再像普通男孩那样玩耍了。第一次杀人,是在朝堂上,我只是个孩子,我不想拿剑的。”
说到此,孙权情绪波动起来,呼吸渐变急促,“当时我心里很怕,我不想这么做,但我明白必须这么做,当着百官面前,杀了这个反对我的老臣,才能立威,才能让他们不敢小觑孩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看着这个比我年龄大好几番,本该称爷爷的人倒下,我才明白以前读的仁义礼智都是屁话,对于君王,只需要权威,其他的都要舍弃!”
梦田安静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她更愿当个倾听者。
“每天我都要带着面具生活,明明喜欢玩皮球,却要批文书,明明是个孩子,却要故作成熟。在君主这个位子上坐久了,也麻木了,习惯了不苟言笑,习惯了精于算计。这时候我看云,再也不是五彩斑斓、奇形百态了,那只是一朵云,和我无关的云。”
这时候,孙权抓住了梦田的手,如同雄壮的猛狮擒住纤弱的白羊,“但遇见梦姑娘你以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样。你的笑容,那么暖,足矣融解万年冰山。和你被困山丘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轻松、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我真想永远走不出这山丘,就能永远和你呆在一起了。”
梦田睁大了眼睛,道:“其实你只是太寂寞了,你需要的只是人陪,只是让你轻松的环境。”
“不!只有你,你能有此魔力。你若想和我傲视天下,那我必将励精图治,做足这盛大于你看,共享秀丽江山;你若厌倦了宫廷尔虞,那我甘愿放弃霸业,和你隐居山水,共度人世繁华。”
梦田缓缓收回了玉纤似的手:“对不起,孙大哥,我们不可能。”
孙权还想说什么,却被梦田打断:“我累了,想休息了。”
孙权告辞:“梦姑娘,你再想两天,我等你消息。”
人走后,空荡荡的房间,桌上堆满的美食,梦田却无心下咽,初涉情愫的少女,在遇见这样一位英雄,听过这样一番深情后,内心怎能不起波澜。只是,她很清楚自己是穿越而来的,是不可能和这样一位书上的人物扯上关系的,况且,她又怎知道情为何物?
第四日,孙权没有来找她。
他孙仲谋,手里杀过人,上过战场,见过无数惊涛骇浪。他曾以为天下没在怕的,却头一次在爱情面前怯懦了下来,他想见她,却更怕见她,怕从她口里听到绝决的话,怕自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他的人生,本就是黑压压一片。习惯了在黑暗中摸索的他,突然看到一道光,划破星空,照亮宇宙,这使得他不愿再回到从前的黑暗里去。可光是短暂的,终会消失,那一抹灿烂带来的只是徒劳,以及认清现实的无奈。
第五日,孙权安排好马车,锦缎、美食,以及十名精兵护送梦田离开。他是谦谦君子,当然不会强人所难。他在犹豫到底该不该亲自送行,终究还是去了,或许一面,就是永别。
“孙大哥,你总算来了。”原来梦田已经等候多时,这让孙权的心扑通了一下。
“谢谢你这五天的款待,我很开心。我希望你能遇到这样一位嫂子,惊世容颜,琴韵精通,温柔端正,与尔偕老。”梦田描绘着心中大乔的模样。总有一天,会有佳人配上英雄。
孙权浅浅一笑,如同二月里的荷花,“安慰的话不必再说,我懂。”
“你知道,有一句评价你的话吗,以前没感觉,遇见你之后,方觉合适。”梦田笑道。
“噢,是什么?”
“生子当如孙仲谋!”梦田道,“你身上背负着父兄的遗志,江东的安危,那是不可推卸的使命,就算偶尔会彷徨,但你也会坚定地走下去,没有哪位女子能够自私地要你放弃,办不到,也不允许,因为,你是英雄!”马车扬长而去,梦田调皮地趴在后车窗上说完这些正襟的话。
孙权笑得豁然开朗,追着问道:“何人说出此话?”
“曹操,你的死对手!”梦田哈哈笑道,拉长的影子最终不见。
徒留下孙权呆在原地,意犹未尽,“曹贼,有趣。英雄惜英雄。”
有的人不是不曾拥有,而是不曾珍惜。有的人不是不会珍惜,而是不曾拥有。我孙仲谋,命当如此吧!
手下瑞恒走来报告:“主公,接下来,您是南回江东,还是……”
孙权收回笑容,面容恢复到肃穆:“北上荆州,为了宝藏,为了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