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这位大婶,请问永祥巷往那边走?”
一道修长的身影挡在了一名清瘦妇人面前。
清瘦妇人先是一怔,随后本能的抬头望去。
只一眼,却让清瘦妇人呼吸不由一滞。
阳光煦暖,柔和的倾洒在一拢红衣上,一双象牙般精致无垢的玉手轻摆在两侧。单是那一双手,就已经足以让无数女子痴迷发狂了。
清瘦妇人一想到自己那双粗糙黝黑的手掌,不禁自惭形秽,心慌意乱之下急忙将双手摆放在身后。
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清瘦妇人鼓足勇气,缓慢的将头继续抬起。
夜空般无垠漆黑的长发,昆仑山顶银雪般白洁的皮肤,宛若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落错有致,不失美感。
静宁而安详的俊美脸庞上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只是看上一眼,就有一种冬雪初融的感觉,让人心头暖洋洋的直叫舒服。
世间竟有如此俊俏的人儿,清瘦妇人有些不相信,不会是最近自己操劳过度眼花了吧?
想到这里,清瘦妇人急忙揉了揉眼睛,怀揣着忐忑夹杂期望的心思,再度睁开眼睛。当看到眼前依旧站立着像画中走出的人儿后,长呼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哗的一下落地,还好是真的。
不过,眼前的人儿却有些让清瘦妇人分不清男女。
若颜倾世间,安能辨雌雄。
“大婶,请问你知道去永祥巷的路吗?如果不知道,那就麻烦大婶了。”
温柔似水的声音将清瘦妇人拉回了现实,清瘦妇人这才发觉自己失礼了,已多年未曾有果羞意的她此刻脸颊如火,烧红不退。
“往,往前面直走一百步左右,向右转,在直走一些路就能看到永祥巷了。”清瘦妇人低下了头糯声道,双手情不自禁的的捏住了裙角,声音不复以往的肆无忌惮,反倒像极了一个羞涩的小女子。
“多谢大婶指路。”红衣人谢声道,旋即让开了挡在清瘦妇人的路,径直向前走去。
眼前的身影一经消失,清瘦妇人心中一紧,刚想转身,身子却僵硬在了原地。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又何必徒增牵挂。
……
……
一直走到了清瘦妇人说的地方,看着和记忆中差不多的巷口,红衣人才松下一口气,两个多月的辛苦奔波终于到头了。嘴角不由微微上翘,从眉梢中流露出一股喜意。
站在巷口回想了一下外公家的位置方向,红衣人随即向前走去。
四年未见,也不知道外公怎么样了?待会见到自己肯定很惊讶吧!只是当年的事,也不知对外公会有多大打击。
唉。
红衣人轻声叹了一口气,先前的激动瞬间化为乌有,很快便被忧愁填满。
算了不想了,四年来不就想着能有朝一日见到外衣么!现在要见到了,想些有的没的又干嘛?
顺着记忆中的印象,红衣人来到了一栋高大恢弘的府邸前。当看到高悬的府匾上刻印着两个硕大的“曹府”字后,红衣人心头一颤,眼眶似有些发烫。
四年来的坎坷生活,做梦都在想着能够再度出现在这里。这里面,住着红衣人最后唯一的亲人。
激荡的心情一时间如风般肆虐席卷红衣人全身,呆呆的站在曹府外面,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直到吱嘎一声门响,曹府大门打开了一扇门,从中走出一名青衣小厮。
那名青衣小厮在看到红衣人的瞬间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人儿?
红衣人早在大门开启的刹那就回过神来,在看到青衣小厮的神情后无奈一笑。
那一笑,如海棠花醒,芬芳四溢,彻底惊艳了青衣小厮。
“还望通报一下曹老爷子,就说外孙苏扶来访。”
是雄不是雌,好一个红衣绝代的少年郎。
听到苏扶的话后,青衣小厮这才清醒过来,狐疑的看了苏扶一眼,心想自己在曹府已经四年了,怎么从未见过有老爷子的外孙来访。但又怕眼前的俊俏少年真的是老爷子的外孙,当下也不敢怠慢,道;“我这就去通报,请你稍等片刻。”
青衣小厮在临走前又看了苏扶一眼,不禁叹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哪个漂亮的大家小姐,没想到竟是个少年。天杀的,怎么自己就长不成那样?
……
……
后院,书房。
“你在说一遍,谁来了?”原本端坐在梨木椅上悠闲看书的青服男子在听到青衣小厮的话后整个身子像弓一样弹立了起来,犹如受惊的兔子,显得格外的仓皇失措。
青衣小厮被青服男子的过激反应惊吓住了,暗想看来那个美的不像男样的少年还真是老爷子的外孙,幸好刚才没有驱赶他离开。
“大老爷,那人自称是老爷子的外孙,说叫苏扶。”青衣小厮恭敬的答道。
曹家的曹老爷子膝下有三子,府上的人一般以大老爷、二老爷称呼他们。
“苏扶,苏扶。”曹礼失神的念叨了起来,神色阴晴不定,各种复杂交错在一起,让人根本难以预测。
“他,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了?”良久之后,曹礼急切的询问道。
“年纪看上去十七八岁,模样倒是俊俏的不行。”青衣小厮如实回答。
“去,去请他进来,带他去西厢房候着,别让人看见。”曹礼听完青衣小厮的描述后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
青衣小厮疑惑的看了曹礼一眼,按道理如果说苏扶真是老爷子的外孙,那也就是曹礼的外甥,不知为何他曹礼对待苏扶有些奇怪。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更何况曹府这种大家族。上面的事情,哪轮的到他一个家仆去管,还是安安分分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
……
等青衣小厮离开后,曹礼急匆匆的赶到了曹老爷子的房间里。
此时,曹家的主心骨曹老爷子正斜躺在摇椅上品茗。曹老爷子虽已年近七十,白发丛生,但是精神矍铄,一双老眼炯炯有神。
曹家在杭城能有现在的辉煌跟曹老爷子分不开关系,纵使曹老爷子这些年已经开始将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了曹礼,但是只要曹老爷子还活着一天,那些宵小就不敢随意侵犯曹家。
“都是当爹的人了,做事还毛毛躁躁。沉稳两个字,都跟你说多少年了。这副样子管理曹家,让我百年之后怎么放得下心。”曹老爷子看到长子这样,心生不悦。
若是以往遭到老爷子的斥责,曹礼肯定不敢在多言一句,但是今天事情不一样。
“苏扶,就在刚才来我们曹府了。”曹礼一口气将话说出口。
曹老爷子刚拿起的茶杯“啪”的一声摔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爹,你怎么样?没事吧。”曹礼没想到老爷子会是这么大的反应,连忙关切道。
“扶儿还活着,他在哪里,我要见他。”曹老爷子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意,随后充斥着难以掩饰的欣喜,匆忙站起身,刚欲走出房间,曹礼却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我领人带他去西厢房了。”
曹老爷子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让扶儿去西厢房了,这孩子命苦,既然还活着,以后你这个当舅舅的可要好好疼疼他。”
曹礼听到曹老爷子这番话后,当即蹙眉道;“爹,你莫不是想留下他么?虽说已经过去四年,但若是被建业那帮人知道他在这里,保不成给我们曹家带来麻烦。”
曹老爷子一怔,道;“扶儿终究是秀儿的骨肉,那孩子遭遇那般变故,我们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若是我们弃他不顾,又怎么对得起秀儿啊!”曹老爷子声音不由低沉了下来,平添了几分伤感。老来丧女本就是一种痛,更何况又是自己唯一最疼爱的女儿。
“爹,我就问你,父母血海深仇,你说他想不想报?”曹礼顾不上失礼重声问道。
曹老爷子神情黯淡,没说话。
“他若是留在我们曹家,必定会以我曹家之力去报仇。就算我们曹家不给他这个机会,但是只要被人知道他曾在我们曹家呆过,一旦去报仇,建业那帮人一定会认为我们曹家是站在他身后的,倒时候置我们曹家于何地?”曹礼掷地有声,一下又一下直击曹老爷子内心深处,将那亲情一寸一寸的敲碎。
“爹,不是我不念亲情,不是我不想照顾唯一的外甥,只是曹家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上啊!”曹礼的声音忽然轻柔了下来,语气中尽是凄凉。
曹老爷子不禁握紧了双拳,加重了力气。干枯的老手上青筋绽起,又一下松开了双手,原本挺拔的身躯但是在此刻却松垮了下来。苍老的脸庞转眼间布满了颓废,双眼不复精神,浑浊无光。
最疼爱的女儿当年身死,恨不得亲赴建业手刃仇人,只可惜他却清楚的明白,就算自己当时去了,也不过徒添一具尸体罢了。而且很有可能给曹家带来灭顶之灾,为了曹家,他还不能死。所以他只能无奈的选择忍气吞声,将仇恨埋藏心底,或许将一直藏进坟墓中。
一晃四年,那个甚得自己欢喜的外孙前来投奔。这一次,他依旧为了曹家,不得不赶走外孙,将弃自己最疼爱女儿唯一的血脉不顾。
老而不死是为贼,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死在自己女儿之前。
“拿出一百两给扶儿,话,别太硬,毕竟也是你亲外甥。出去吧,我累了。”曹老爷子转过身去,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看着父亲瞬间苍老十年的背影,曹礼心生不忍,但是转念一想到曹家,眼中便充斥着一股。
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