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一向是个急性子,小跑着就来到韩格的书房。
“扣扣——公子,小环求见。”
“进来吧。”
小环进了屋,稍稍行了个礼就开始尽职地报告自己的工作:“公子,那姑娘醒了,不过她的态度……”她小心地抬头看了眼座位上男人清淡的神色,欲言又止。
“哦?她说了什么?”韩格正准备品茶,感觉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丫鬟迟疑的态度,他终于开口示意她继续。
得到男人的鼓励,小环便把颜清醒来后和自己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给了韩格:“……而且奴婢总觉得那个姑娘好像很不开心……”
韩格觑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里有一丝轻蔑:“明明渺小地只能在沸水里听之任之,却偏偏还不信命。算了,带我去看看她吧。”
“是。”
---------------------------------------------------
收留颜清的屋子是山庄里用来接待客人的房间,所以并没有燃香。此刻清风微拂,大开的窗户将阳光带进屋,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
韩格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假装睡去的小姑娘,这是怕了?等了半响还不见她探出头,他的眉头不禁蹙起。
“哼——”一声咳嗽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颜清终于有了反应,她默默地探出头,疲惫地望着眼前丰神俊逸的白衣男子。果然,如小环形容,他确实有副勾人的皮囊,眼睛里虽然盛着似曾相识的鄙夷,却俨然是一派贵族难以比拟的高贵和凌然。但外表好看,心就一定是好的吗?
“今年多大了?”韩格没有理会对方投来的探究之色,只是貌似无意的询问。
“十二。”声音细小如蚊呐,在不确定他的意图之前,颜清甚至不想开口。
她的衣服很大也很破旧,瘦削的身形让原本大而乌黑的眸子显出诡异的凄怆,面色也不如府中同龄的丫头健康,这幅可怜样倒让原本无甚好意的韩格有片刻的松动。
“你看上去受过不少苦。”他的语气很是肯定。
“所以呢?”明明看不起她却还要状似亲近吗?
她又露出这幅倔强的样子,真是碍眼。
“听说你想报恩?”韩格故意不去计较颜清的无礼,只是悠悠地泯了口茶,有些兴味地问到。
小环竟然都告诉他了,颜清有些紧张,她是真的不想留在这,她很害怕,会重复过去被肆意伤害的日子。
“嗯?我……”
颜清还没想好拒绝的措辞就被男人威严的话语打断:
“那就为我做事……做好吃苦的准备便可,这点,你大概驾轻就熟了吧。”
他看了看颜清呆愣的表情,大概是觉得无趣,便再也不顾身后人的反应,离开了房间。
颜清呆滞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她没有拒绝的权利。房间里似乎还有他残留下来淡淡的茶香,如他给颜清留下的第一印象一般,疏离却不容抗拒……
自己的命运永远都在别人手中吧,她苦笑着松开原本紧握的被角。
“公子这是何意?”公子虽是性情古怪但从不会为难弱小,这次却跟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计较,这让秦明很是疑惑。
对于手下的问话,韩格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看着远处的庭院若有所思。他不喜欢她的无所谓和倔强,很像他的父亲,从不会示弱。如果不是父亲当年无情的举动,他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时刻记挂流落在外的母亲和弟弟。。。。。。
“还记得我母亲为何离开吗?”
“公子的家事属下不敢妄议。”他可还没忘记上次某个丫鬟议论夫人被罚去扫了半个月厕所的事,他这个洁癖怎么受得了。
韩格冷笑一声:“你倒也胆子不小,让你说你又不说,不让你说的你偏管不住嘴。”
公子这是急了啊,秦明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因为庄主……容不下小公子……”
“他们总有一日会回家的。”他捏紧腰间的半块玉佩,眼睛里竟有难得的柔情。
秦明还是不懂,公子这是跑题了吧。不是说那个小丫头的事吗,怎么扯到这了。
“总之,我不会养一个闲人,你看着她点。”
“那是……要给属下培养一个帮手吗?”整个山庄好像还从来没有执行任务的女子。
“明天就开始吧。”韩格只是笑笑,并没有理会。
“是。”秦明虽是对韩格的决定有些疑惑,但也知道自己的本分不该掺和主子的事情。
————————————————————————————————
“哥哥,母亲……让你回去。”沈衣气喘吁吁地跑到沈骆做生意的客栈,“她……有事交代你。”
“啊?我这还有几只兔子没给掌柜呢。”
“你是要兔子还是要娘啊,快来不及了。”沈衣拽下兔子扔给不明真相的掌柜,牵起哥哥的手就走。
“唉,你这还没拿钱呢”
“等我明天来拿……”沈骆仍旧不死心地嚷着,今天的收获颇丰,本想好好讨价还价能给母亲和妹妹买点首饰……
“哥,别管那些了,走快点。”
“到底怎么了。”察觉到妹妹急切的脚步,他的心里终于不安起来,“娘怎么了?”
“她今天被黄大婶背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太清醒了。”沈衣不忍心告诉哥哥母亲根本就是被人所害,能瞒多久就是多久吧。
“怎么回事?”沈骆急切地抓住妹妹的衣袖,他拼命想找寻她开玩笑的痕迹,但沈衣只是不停地跑着,未发一言。
“你说啊!”
“快回去吧,具体情况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这个哥哥自小就耿直善良,她不敢透露太多。
沈骆也不再纠结从妹妹口中了解事情的经过,只是拧着眉,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很快他们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娘,你怎么了,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呢。”沈骆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不敢相信早晨她还神采奕奕地交代自己早些回家,怎么现在却……他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慌。
“别管这些了,孩子,我有要紧事和你说。”沈念如支撑起身子,拿出怀里的半块玉佩“这个东西,你保管好,要是将来有人拿着这个来找你,咳咳,相认,你就……”
可惜原本要交代的话还没说完,沈母就断气了。
“娘,娘……你别吓我。”沈骆摇晃着母亲的身体,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一向只会笑的他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衣衣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地给我说一遍。”母亲平日里体质一向很好,怎么可能突然间那么虚弱。
沈衣也很伤心,但她想起母亲交代她的话,有些事不能让这个一根筋的哥哥知道……
“娘今天上山准备采草药,被毒舌咬了,回来时大夫已经无力回天了。”沈衣掀开沈念如的袖子,“哥哥,你看。”上面确实有两个清晰的齿印。
沈骆握紧母亲临终前交给自己的遗物,虽然仍不敢相信眼前突如其来的意外,但也只能默默忍受事实,他不能倒下,他还要照顾妹妹,照顾这个家……
“衣衣,你以后不许跑去山上玩了,知道吗?”失去母亲的他不想再承担这种意外之痛。
“好。”沈衣不知如何安慰他,虽说他们算不上亲生兄妹,但短短的几天里这母子二人确实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一般,他们比她的亲生母亲不知好了多少倍。
看着默默扛下沉痛的沈骆,沈衣暗暗发誓:娘,你放心,我会替你守好这个秘密。
处理好母亲的丧事,沈衣就和沈骆搬离了这块地方,留下来实在没有意义,母亲生前就嚷着要去洛河,可她到死都没有机会。沈骆想替她实现最后一个愿望,带着母亲的骨灰去那里生活。
————————————————————————————————————
“主子,小人没保护好夫人,请主上责罚。”黑暗的屋子里,一个黑衣人正一脸恭敬地向着满脸威严的韩谨谢罪。
“她,她怎么了。”男人起身,随意瞥了一眼窗外纷飞的树叶,曾经有个女子在那里为他舞过一曲,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夫人去世了。”
“什么?”男人显然没料到,“是谁做的?”
“东方霖。”
这个女人,虽说外界一直觉得她会是韩谨的新夫人,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被拿来利用的棋子罢了,她竟然那么大胆。
“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不如去给她陪葬吧。”男人说着就将手中的暗器刺入黑衣人的死穴。
“念儿——我对不起你。”阴狠的男人竟然流泪了,“等我报完仇就去陪你。”
他打开门,门外是守护了山庄几十年的老管家秦孝函。
“找人将尸体处理掉。”
“是。”
“还有,封锁住消息,别让公子知道。”
“是。”
如果早知道放她离开是这样的结局,当初他就不该心软,罢了,自始至终都是他自以为是了。
树叶还在不住地飘零,就如有些过去,有些人,总是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