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柳坐在床边，仔细看了看楼苒上了药包扎了起来的额头，用指背轻轻拂过她的小脸，帮她揶好被角，握着她的小手。
“娘亲~”楼苒的小嘴里嘟囔起来。
吟柳定睛去瞧，却见她并没有醒，是说梦话来着。
她想起来，穿越前，他也经常这样半夜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公司业务蒸蒸日上，他也忙得飞起，比起刚创业那会儿的艰辛，其实辛苦丝毫未减。每次回到家，都已经半夜了。
以前不管多晚，张嫱都会等他回来，和他一起端详岚岚可爱的睡容，说上几句话。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聊得越来越少了。因为忙因为累，也因为自以为心意相通的人无需赘言，所以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此时仍是八月，但秋分将至。估摸着，这个世界的人也是过得农历的日子。
虽说已是秋日，天气还未很凉。身上衣饰繁琐，更加不觉得热，哪怕薄的外搭也几乎穿不上身。
吟柳想起来，岚岚怕热，睡觉总是要踢掉杯子，脱掉袜子。看苒苒倒是睡得踏实，很谨慎似得一动不动。不由想起一句话：你那么懂事，一定没有人疼吧。
同情、心疼、怜惜、歉疚……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翻腾起来，搅得人心里酸酸的。
一只手犹豫着搭上了吟柳的肩膀。
吟柳回头起身。
是楼蔚。
见她不语，楼蔚先开了口，“高家的老宅还在，一直留了几个可靠的下人打理着，这几日我会遣人过去再打点一下，再买几个丫鬟小厮，就让初萤搬回去。我也警告过她，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放心。”
见她脸色不变，许是气消了。楼蔚略松口气，更加温和地说道，“此次是楼府亏欠于你，我之后也会尽力补偿。初萤毕竟是母亲的内侄女，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你不看看苒苒吗？你不问问她的伤势吗？”吟柳不想吵醒楼苒，轻声问道，但是话语里透着寒凉，“所有的高官门庭都是如此，还是只是你们楼府，这般冷血寡情？”
楼蔚嘴张了张，像是要脱口而出什么，止住了，又沉吟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道，“其实楼苒不是我的女儿。”
吟柳大吃一惊，她也说不好她是更惊讶于楼蔚对她的坦白，还是这件事本身。她赶紧转身看向楼苒，孩子睡的很熟，还有轻微的小呼噜声。
她放下心来，上前一步推推楼蔚的手臂，“我们出去吧，边走边说。”
这么一来吟柳了悟，原来是被带了绿帽子，难怪呢……“婆婆也知道吗？”
楼蔚点点头，“但是只有家里几个特别亲近的人才知道。”
理解归理解，何吟柳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孩子是无辜的啊，你要不就别养，要不就好好待她。要是孩子的亲妈还活着……吟柳心下一惊，直接问道，“苒苒的亲妈不会也是你们干掉的吧？”
“你何出此言。她一直心情郁郁，得病而终。也是我们楼家亏欠了她。”
吟柳见楼蔚的神色不似作假，其实她也看不出来，姑且信了吧，改天再找辛莫尘给自己参谋参谋，那个妹子，看起来还挺聪明的。
本来守在门口的若晴若雨，不见了踪迹，估计是被楼蔚遣下去了。
四顾无人，吟柳仍然压低了声音。
“楼蔚，我能理解你作为一个男人被带了绿帽子的心情，可是你应该怪你的夫人，甚至反省你自己，而不是迁怒给一个无辜的孩子。她那么小，对亲人，对爱那么渴望。你知道吗？你们真的很残忍。不是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吗？你们怎么就能那么铁石心肠呢？”
“小孩养着养着就会养出感情的，何况苒苒那么乖巧懂事。我和她就相处那么几天，我都几乎把她当成亲生的一样。”吟柳越说越气，怒道，“以后，她就是我女儿。你们不疼她，我来疼。”
楼蔚闻声细语道，“夫人言之有理。我常年不在家，本就对家人疏于照顾，更加顾不上苒儿了。今后我一定多加关心。夫人是深明大义之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与之相比，我真是浅薄了。得妻如此，实乃为夫之幸。”
吟柳没有答复，心里颇为不屑：光会耍嘴皮子。还是拿点儿实际行动来吧。
于是提议道，“将军贵人事忙，我们不敢指望。明儿开始让苒苒搬到南院来吧，反正老夫人也不喜欢她，省得在她面前碍眼。将军不反对吧？”
楼蔚点头应允，“明天我就着人安排。”
转眼已到南院，吟柳火气未全消，见楼蔚也跟了进来，便没好气的问，“你要跟我回房？”
原本她觉得现在既然是女儿身，又嫁了人，被睡是无可奈克的义务，但是现在，她改主意了，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睡她？
楼蔚像是看出她的意思，轻轻摇摇头，道，“我在南院也有单独的卧室。楼蔚并非完人，但绝非宵小。若非夫人情愿，绝不勉强。请夫人放心。”
说着，楼蔚率先迈步走向另一栋和自己卧房所在的小楼遥相呼应的楼台。
翌日清晨，楼蔚果真兑现了诺言。两拨人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一拨人忙着帮高小姐把东西搬出去，另一拨人忙着把楼苒的东西从老夫人居住的西苑搬到吟柳住的南院小楼的西厢房中。
吟柳才在若晴的巧手下梳妆完毕。王妈便带着楼苒和乳母徐妈妈来给吟柳磕头请安。
吟柳虽然不习惯，但是也不矫情。这个年代的人皆是如此，他们不觉得委屈，自己何必扭捏作态，就勉强受了礼，赶忙让徐妈妈起来。
若晴有眼色的赶紧递上一个小荷包给徐妈妈，里面有相当于她半年月钱的赏银。对忠心有功的员工，一定要有实质奖励，赏罚分明，大家才能勤劳敬业。现在企业管理这一套在哪儿都应该是行之有效的。
果然徐妈妈接过沉甸甸的荷包，赶忙又跪下给吟柳磕了个头，眼中沁出泪花，“哎呦，谢谢夫人，谢谢夫人。老奴照顾小姐是分内事。小姐总算是有福的，遇到夫人心善，总算是苦尽甘来，以后有人疼有人爱咯。”
“徐妈妈快起来吧。”
吟柳一边说道，一边摸着贴着她蹭来蹭去的楼苒的小脑袋，“你以后还敢跟我出去玩不？”
“敢。”楼苒抬起头来，“娘亲去哪儿，苒苒就去哪儿。有娘亲在，苒苒什么都不怕。”
果真是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
吟柳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