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枫眯着双眼，饶有兴趣地盯着老人。除了烟锅里散发的火光外，还有一种凡人看不到光芒，如同一团流淌的水流盘旋在老人脑后。世间有一种人并不单单只是扮演人一种角色，在某一环境、某一时刻下，他们拥有着非人的伟力，俗称“通灵”，但还有另一种称呼并不广为流传，那就是“神职”。
清枫哑然一笑，人力终究有限，荆放空所谓的一人独挡三万军队竟然是这么回事。
老人不慌不忙地吸口烟，火光在夜色里倏然一闪，又暗了下去。
长羽嗅到一股深深的烟草味道。
老人以一种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嗓音道：“客人深夜到访，是要借宿还是打铁?”
清枫道：“寻人。”
老人讶然道：“这破烂铺子里就住着我老不死一人，无儿无女，你是寻我?”
清枫点点头。
老人缓缓吸了口烟。长羽竟然看到一股拧成梭形的烟雾从老人嘴里喷了出来，一直冲到地面，噗地炸开了。
老人说：“老夫隐居多年，还是被你们找了出来。出手吧！看你能不能留住我这把老骨头。”
清枫松开长羽的手，让长羽走到一旁。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和一柄粗制的柴刀。他把柴刀扔向老人，道：“知道荆前辈是使剑的，柴刀可还合适?”
老人抛开柴刀，手执烟杆，仿佛执剑在手，气势顿时一改原先的平和，道：“不必多言，出手吧！”
清枫后退两步，微屈身体，两眼如剑般盯着老人，一动不动。
老人也如同雕塑般，保持着以剑指地的姿势。
对峙了足有一刻钟的时间。长羽静静地看着清枫两鬓的发丝竟然如同小蛇般扭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频率从未变过。
视线中扭动的发丝突然变得恍惚了一下，长羽觉得脑中变得一片模糊，失去了思考能力，只隐约觉得世界瞬间亮如白昼，又转眼被黑暗吞没，那瞬时的光明似有似无，细思以为是幻觉，但又总觉得确确实实存在过，但逝去那么快，如同被消融的春雪，没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清枫扔下手中的木棍，笑着道：“前辈以为如何？”
老人没有答话，良久后，才长嘘一口气，唏嘘道：“你这一剑，老夫即便挡得住，也丢了半条命。为什么不使出来?”
清枫笑道：“晚辈是洪晃前辈推荐而来的。”随即取出一封信交给老人。
老人拆开信封，重新燃起一锅烟草，仅仅借着微弱的烟火光看完了信的内容。
老人道：“洪晃那老小子天赋平平，飞絮剑法练不好，投机取巧搞一个点睛剑，滑天下之大稽，也好意思被成为武学宗师。你找他研习剑法会有收获才怪。不过这小子笨归笨，但眼光极准，连我都有点佩服，又和魔门没有勾结，他推荐的人还是可以信得过的。但这封信是写给武风华的，你找错人了?而且我隐居避世多年，连魔门都能瞒过，你又是怎么找到的?”
青枫笑道：“阳雪剑法高深莫测，找谁研习都行，并不只限武风华前辈。能找到前辈也是很偶然的情况，只因在下见到了高徒才摸索形迹一路找来。”
“阮显?”老人点点头，道：“但你怎么知道是我?”
青枫一笑道：“其实前辈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当今江湖，剑道一途唯有前辈另辟蹊径，剑魄出于剑意，又别于剑意，除了前辈这一门，江湖再无分号了。”
“马屁少拍”老人摆摆手，不知从哪里拿起了火折子点着了摆在院中的灯烛，道：“老夫现在有几个困惑，第一，你是哪家的小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武学造诣，老夫虽一直隐居，但自问江湖中事鲜有不知，你这样的年轻高手我一无所知必然有蹊跷。第二，你口中的阳雪剑法从何得来?如果我所料不错，你刚刚那一剑就是阳雪剑法的其中一式，你虽剑道境界很高，那一剑却无法完全施展，必不是你先前所练剑术。这套剑法从那一招就可见端倪，创出剑法的人必不是心性良善之人，那一剑意境之狠厉，实属罕见，倒有几分魔门中人的味道。第三，你怎么能看出剑魄?要单从与其他剑术之路不同而看出端倪决然不可能，阮显的剑法我一清二楚，即便武风华看到他的剑术也不一定能猜得出是我徒弟。”
清枫道：“我并非前辈所想的是出于武学世家，只是出生在还算富裕的家庭里，跟随一武师学过点拳法根基。后来得到一部剑谱，独自钻研十数年才小有成就，五年前在酆都游历，无意间又发现阳雪剑谱，苦心参悟却所得甚少，这才遍访江湖剑法大师，想要共同参悟。在下确实未从高徒剑法中看出剑魄真意，但前辈高屋建瓴，既然已经通晓剑魄，教导弟子方法自然不一样，我见高徒丝毫未触及到剑意境界，但剑气却凝练凌厉异常，事出反常，自然会让我格外注意，所以才会大胆猜测到前辈身上。”
老人伫立片刻，才恍然一笑道：“是我愚笨了。我也不探求你的身份来历了。只要与魔门没有勾结即可。虽然洪晃认可了你，但老夫这关仍还没过。我就把你当成来访剑问道的同道中人，我这里的一切你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则老夫即便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你。”
清枫道：“前辈尽管放心。除了问剑，别的小子一概不知。”
老人点点头道：“你想怎么个问法?”
清枫道：“当然以切磋最好不过了。”
“好”老人悄然运掌，身后的屋门自动打开，道：“事不宜迟，今日即可开始，咱们去城外山上，让孩子先进屋睡觉。”
清枫摇摇头道：“一起去。”
老人低头看了看长羽，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随即身形一纵，悄然消失在墙头。
清枫抱起长羽，以漫步的姿态遥遥紧跟着。
夜风微冷，老人的声音顺着风声传来“你轻功着实不错，内功底子也很好，竟然跟着老夫一顿饭的时间也毫不显疲态。”
老人和抱着长羽的清枫一前一后奔走在山间小道，两人具是轻功高手，不管道路如何崎岖，仍是健步如飞。
清枫以内功逼音成线遥遥说道：“前辈谬赞了，只是逞强而已，若再过盏茶时间，小子必定虚脱。”
“哈哈哈哈”远远传来老人爽朗的大笑。
山上林木密布，三人在一块好不容易找到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老人抬手一吸，不远处的林中两根树枝在树上猛烈地挣扎了一番，最终“嗖”地一声飞进老人手里，树枝上的枝节根根脱离，转眼间变得光秃秃得两根枝条。
他随手扔给清枫一根道：“凑合着用吧！”
长羽按照清枫的指示稍稍避开了一段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