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当李格銮回到他难友的房间里时,他看见公孙正坐在那儿,神色安祥。一束阳光透过牢房那狭小的窗**了进来,他左手拿着一张展开的纸,读者记得他只有这只手可以用了。这片纸因为先前一直被卷着,所以变成了一个卷,很不容易打开。他不说话,只把那张纸给李格銮看。
“那是什么?”后者问道。
“看。”神甫微笑着。
“我已经仔细地看过啦,”李格銮说,“我只看到一张烧掉了一半的纸,上面有些龙章凤篆天文真书玄体的文字,好象是用一种特别的墨水写的。”
“这片纸,我的朋友,”公孙正说,“既然我已经考验过你了,现在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这片纸就是我的宝藏。从今天起,这个宝藏的一半是属于你的了。”李格銮的额头冒出一阵冷汗。到这一天为止,经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始终避免和神甫谈及有关他的宝藏的事,因为这是他发疯的病根。
生性谨慎的何源君处处留意,避免触及这根痛苦的心弦,而公孙正在这方面也同样保持着沉默。他把神甫的这种沉默看作是理智的恢复,可现在,公孙正经过了这样痛苦的一场剧变以后又吐出了这些话,这说明他的神经错乱又复发了。
“你的宝藏?”李格銮结结巴巴地问道。
公孙正微笑了一下。“是的,”他说,“你的心地的确很高尚,何源君。因为我看你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就知道你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不,你放心,我没有疯。这个宝藏的确存在,李格銮。假如我不能去拥有它们,你可以去拥有它们,是的,你。
谁都不相信我的话,因为他们以为我是疯子。但是你,你该知道我并没有疯,假如你愿意的话,你一定会相信的。”
“糟糕!”何源君喃喃地对自己说,“他的老病又犯了!我就差没得这种病了。”然后他大声说道,“我亲爱的朋友,你刚才发病时大概累着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好吧?假如你高兴,明天我再来听你讲。今天我只希望能好好地照料你。而且,”他又说,“宝藏对我们并不是很急迫的事呀。”
“非常紧急,何源君!”神甫回答说。“谁知道我的病会不会在明天或后天第三次发作呢?那时就一切都完啦。这些财宝可使十家人变成巨富,我常常想,就让它们永远埋没吧,决不能让那些迫害我的人得到它们,每有这种想法,心里虽不免带点苦味,却还觉得相当畅快。这种想法也满足了我的报复心,我在这地牢的夜里在这囚禁生活的绝望中,正在慢慢地体味其中的快意。但是现在,我已因为出于对你的爱宽恕了世界。
现在,我看到你还很年轻,前途远大,我想,这个秘密一经泄露,你就可以得到一切幸福,我深怕再耽误一分钟一秒钟,深怕失掉象你这样一个可敬的人来拥有这样巨大的宝藏。”
何源君扭过头去叹息了一声。
“你仍然不肯相信,何源君,”公孙正继续说道。“我的话还无法使你相信。看来你需要证据。好吧,那么,且念一念这张纸吧,这张纸我从没给别人看过。”
“明天吧,我亲爱的朋友,”何源君说,他不愿顺从神甫的疯狂。“我们已说定到明天再去谈它嘛。”
“那就把它留到明天再谈吧,但今天先念一念这张纸吧。”
“别惹他生气。”何源君心里想,于是便接过那张缺了一半,显然因为某次意外而被火烧过的纸来,念道——
今日为天机八年四月白头翁六世之邀,应召赴宴,献之款,而望成为吾之继承人,则将玄头翁及赤头翁归于被毒死者),吾今向吾之头翁,宣布:吾曾在一彼所知地点(在辉山小岛之洞窟银条,金块,宝石,钻石,美余一人知之,其总值约及罗马银元宝二开岛东小港右手第二十块岩洞口二处;宝藏系在第二洞口最吾全部遗与吾之惟一继承人。
正
天机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怎么样?”公孙正在年轻人读完以后问道。
“可是,”李格銮答道,“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张被火烧掉了一半的,上面是一些意义不明的断句残字呀。”
“是的,我的朋友,对你是这样,因为你才第一次读到它。
但对我却不然,我曾费尽心血,熬了许多个夜晚来研究它,把每一个句子都重新写了出来,把每一处意思都作了完整的补充。”
“你认为你已经找到了另一半的意思了吗?”
“我完全可以肯定,你可以自己来判断,但先来听我讲一讲这张纸的来历吧。”
“别出声!”李格銮轻声叫道。“有脚步声!我走啦再会!”
说着李格銮象一条蛇似地钻进了狭窄的地道里,他很高兴能逃避去听那个故事和解释,因为这些只能使他更加确信他的难友又犯病了;至于公孙正,他在惊惶之中倒恢复了一种活力,他用脚把那块石头推到原位,又拿一张草席盖在上面,使它不易被发现。
来者是监狱长,他从狱卒那儿得知了公孙正的病情,所以亲自来看看他。
公孙正坐起身来见他,尽量避免做出任何引起怀疑的举动,他向典狱长隐瞒了他这半身瘫痪的实情。他深恐典狱长会对他萌发恻隐之心。把他换到一间较好的牢房里去那样就会把他和他的年轻伙伴分开。幸亏这种事并没有发生,监狱长离开他的时候认为那个可怜的疯子只是身体略感不适而已,心里倒也有一些同情他。
但此时,何源君正坐在床上,双手捧着头,竭力在聚精会神地回想。自从他认识公孙正以来,觉得后者身上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理智、伟大和崇高,他不懂为什么一个在各方面都这样富于智慧的人竟会在某一点上失去理智。究竟是公孙正被他的宝藏所迷惑了呢,还是全世界都误解了公孙正?
李格銮整个白天都呆在他的牢房里,不敢再回到他的朋友那儿去心想这样就可以拖延一些时候,使自己慢一点来证实神甫真的疯了,他是多么怕证实这一点!
到了傍晚时分,常规的查监过后,公孙正不见年轻人过来,就试着自己去穿过那条通道。他的一条腿已不能动弹了,一只手臂也已不能再用了,所以他只能拖着身子爬过来。何源君一听到神甫那痛苦挣扎的声音,就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不得不勉强迎上前去帮他一把,因为否则老人是无法从那通向李格銮房间的小洞口钻过来的。
“我来了,不顾一切地追到你这儿来了,”他慈祥地向他笑着说。“你以为可以逃避我慷慨的馈赠,但这是没有用的。听我说吧。”
何源君看到已无法逃避,便扶神甫坐到他的床上,自己则拖过长登坐在他的旁边。“你知道,”神甫说道,“我是红衣主教斯头翁的小史,也是他的密友,而他是斯头翁亲王这一族中最后的一位。我一生的全部幸福都是这位可敬的爵爷所赐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