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像现在这么忙了,老王守着这个传舍(馆驿)已经十几年了,这个传舍当初是为了招待王莽的官员和使者而设立的,后来王莽灭亡,这个传舍便也接待过几个更始帝的官员和使者,而最近接待的则一个劲的都是往来邯郸的官员和使者.自从刘子舆当了皇帝之后,他这个传舍每天都有官员和使者来来去去,看来新皇帝上任,事情还是蛮多的嘛.
这不,这会就又来了一批自称是邯郸的使者了.老王只稍打听了一下,知道这批使者是要前往邯郸复命的,老王倒也不太在意,只是心中老是感觉有些奇怪.这伙使者怎么个个浑身脏乱不堪,看那神情似乎很是紧张呢.只不过老王心想,管那么多干嘛呢?反正这些个使者自己又得罪不起,还是让人先让酒菜吧.
没想到,这酒菜一上来,老王疑心就更重了.这伙使者几天没吃饭了嘛?怎么还动手抢上了?看那样子比讨饭的还猛.老王忽然打了个机灵,这伙人该不会是来哐我的吧.这可不行,这一顿饭钱我可贴不起.老王想到这,便示意小二过来,对小二耳语了几句.小二听完便跑了出去.这传舍大门外有一面大鼓,是当有较大的官员或将军一类的人物来的时候敲的,为了以显庄重也为了通知众人.这会小二就去敲那鼓了,并且喊道:”邯郸将军到!”
老王看着那一伙使者,这一下子心都凉了,因为那伙使者个个惊慌失措,有几个人已经放下了筷子,嘴里还啃着肉就站起来要走了.这肯定是假的无疑了,要是真的是邯郸使者那么怎么会怕邯郸来的将军呢?
只见那一伙使者刚刚起身要走,这会却突然又坐了回去,只听其中一个叫道:”邯郸将军何在?速请进来与我相见.”
那人叫了一声,见无人答话,便又叫道:”邯郸将军呢?莫非不敢与我相见?既如此,哼,我们走.”
那人说完,余下的几个人便又都跟着起身要走了,老王一见,赶忙上前拦住,”等等,邯郸将军就来,众位稍等.”老王刚才已经示意小二去通报官府了.
那一伙使者却不听你老王的,仍是要走,老王便想上前来拉了,就这时,只见一个大汉闪身站在自己前面,看那大汉比自己高出一头有余,圆眼怒视,手按剑柄,老王当时就萎了,哪敢再动,只能看着这一伙人走了.老王忽然想起来了,昨天听人说起过蓟城里有一个嗓门老大的凶猛大汉,该不会就是刚刚那人吧?
老王没料错,刚刚那大汉就是铫期,这一伙使者就是刘秀一伙人假扮的.现在刘秀一伙人,早就跑出城去了.
一个饭坛子能装下五碗饭,一个肚子也能装下五碗饭,只不过到了第二天,饭坛子里的五碗饭还在,肚子里的五碗饭却早就没了.刘秀一伙人虽然冒险骗了一顿饭,只可惜,一顿不能吃下两天的饭,所以,还没到第三天,大家又饿得不行了.而且更加可恶的是,这几天不再是大风带雪了,一个劲的大风带雨!衣服能挡住雪,却挡不住雨.又冷又饿,又困又累的日子又来了.
今天和昨天一样,一个劲的大风带雨,但是刘秀等人还是冒着大风雨在赶路,因为能早一天到信都,便可早一刻告别这挨饿受冷担惊受怕的日子.好在,今天老天爷还算是帮忙的,这会雨虽然未停,路过却有间草亭.
这间草亭虽然挡不住风,却可以遮住雨.这间草亭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不过草亭檐下那三个字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无蒌亭.
刘秀一众人便在这无蒌亭里暂歇,这会雨势未停,寒风瑟瑟,一众人又冷又饿,个个呆坐着,你看我,我看你.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这会雨却停了,邓禹冯异贾复几个人便都出了亭子四下去找柴伙去了,没多久,这几个人也拾了几根木材回来,便有人取出火石,点起火来,众人都围着烤火.只是不见冯异回来.忽然只听得藏宫笑出声来,众人随着藏宫的眼神一看,也都跟着笑出声来,只有邓禹一人,不知所以的,被大家伙看着发笑,用手一摸脸,再一看,一手黑.便也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衣服总算是有些烤得干了,身子也暖和了些,只是火能烧走寒冷却烧不走饥饿啊.那就烧点水喝吧,好在随行还有口小锅在,这也算是个惊喜了.
这会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邓禹和贾复几个人便又重新去找柴伙去了,准备在这无蒌亭里过一夜.
等到邓禹和贾复几个人拾的柴伙差不多够用一个晚上的时候,冯异却还是没有回来.这时天色已暗,刘秀不免有些着急了,”公孙去了这许久,不见回来,藏宫,朱祐,你二人速去寻找.”
藏宫和朱祐两人正待起身去寻,邓禹便已经看到冯异走来了.
冯异去了这么久,并没有见到他带回来一根柴伙,这会冯异便也坐在火堆旁边烤起火来了.旁人问冯异去了这么许久都做什么了,冯异只笑不答.
当晚众人便都围在一起烤着火,众人都不开口说话,眼下大家饿了几天了,哪还有力气说话,一个个饿得都睡不着觉.
这时冯异忽然站起身来说道:”我再去添些水吧.”
贾复道:”那水不是还多着嘛?”
冯异也不答话,就取了锅,拿了根火把,出了亭子,一会装了大半锅的水回来了.冯异把锅支上后,又添了些柴伙.起初众人都不以为意,渐渐的便有人发觉不对了,这冯异在烧的水散发出来的味道不对!
贾复第一个爬起来看,这一看,就叫了起来.于是,大家伙便全都跟着爬起来看了.众人一看,都是欢喜不已啊.原来这会这锅里不仅仅只有水,还有一把黄豆呢.
这一把黄豆就是冯异跑了十四里地求了五户人家才求来的.这黄豆冯异没数过,不过要分的话,每人大约也就十几颗吧.但是这会在众人眼里,那可就不仅仅是黄豆了,比金豆都值钱.
一锅黄豆粥,每人四五口也就见底了,吃得最多的当然是刘秀,因为别人吃的大多是汤,但是冯异端给刘秀的却是真正的粥.
刘秀喝完豆粥,道:”得公孙豆粥,饥寒俱解呐.”
几口稀豆粥,顶多两个时辰便也就消化了吧,不过好歹也算是对付一晚了.明天呢?明天再说吧,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二天傍晚,刘秀一众便来到了一条河面前,只不过,这条河却没有桥可以通过,原本有的一座桥去年就已经倒了,现在要过河的都是乘船.只是眼下天寒地冻,河里一条船也看不到.要是能过了这条河,再行个七八十里,就可以进入信都地界了,可是眼下怎么过河呢?
既然一时过不了河,在这个大冷的天,那还是先找个地方过夜吧.众人便沿河而下,行了四里多路,便看到一座破祠堂,想来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怕是后来家道中落吧,这祠堂显然已经是荒废多年了,墙倒了两面,屋顶只剩一半,整个房子都倒向一边,像是随时会倒的样子.不过还是可以遮风挡雨的,刘秀便让众人在此过夜,又派王霸和藏宫去寻找船家,顺便看一下是否有其它的路可以走.
王霸和藏宫打探回来,没有找到船家愿意在这种气候过河的,也没有找到别的路.众人都是一筹莫展.这一次又是冯异让众人暂时抛开了烦恼,因为冯异又支起锅来了.
大家都认定,只要冯异支起锅,那就肯定有吃的了.大家没猜错,确实有吃的.冯异昨天跑了五户人家,借了一把黄豆,还讨了一把面粉.众人见有面粉,便都兴奋了起来,也行动了起来,几个人出去找了些野菜回来,把野菜捣得碎了,倒了点水和面粉和在一起,冯异便在锅里翻了起来.
刘秀看着这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一口小锅,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点野菜麦饭,不由得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难得的是一起吃苦的幸福,只要大家能在一起,苦点又能怎么样呢?好在苦尽终于是甘来了!
第二天一早,刘秀等人还没有起身,王霸就从外头跑进来了,王霸兴奋的说道:”可以过河了!”
贾复疑惑道:”找到船了?”
王霸道:”不是,不是,快点.去了就知道了.”
刘秀等人来到河边就明白了,现在要过这个河,既不要桥也不要船,因为这河整个都结冰了!
刘秀率着众人踏着结冰的河面,心惊胆战的在前走,马匹驮着行李在后走,刘秀等人刚刚上了岸,河面的结冰就裂开了,马匹和行李全部落进河里,众人都暗叫庆幸.虽然没了马匹,好在离信都不远了,也只半日脚程而已.众人便又都提起了精神,加快了脚步,往信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