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焱和明远小学的时候,大部分家庭都没有车,平时常用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和公共汽车。每天清晨,研究所大院儿都很热闹,全是出门上班的大人,和成群结队赶着去上学的孩子们。小学在距离大院步行差不多20分钟的地方,所以姜云焱和陈明远都是走路上学的,中学离家大都远一些,大部分中学生都是骑车上学。这是云焱最羡慕姐姐的地方,因为她还不会骑车呢。
等到8点钟,大院儿就会安静下来,只能零星见到几位年长的老人在晒太阳,清洁工人在打扫和修整院子里的花草。等到下午4点前后,小学生们放学回家,大院就瞬间沸腾了,特别是运动场附近,全是脖子上挂着钥匙的孩子,在奔跑,在嬉笑打闹。
陈明远自从上了五年级以后就很忙,他是班级的学习委员,也是学校学生会干部。按姜云焱的说法,领导同志,从小就是会海无涯啊。再有因为明远的画年年都在全市中小学绘画比赛中得奖,所以,每月一期的班级黑板报,从设计到绘画,都自然地落在他的头上。所以,他每天放学都不得不待在学校忙着。相比之下,姜云焱就很闲。按苏晓岚对自己小女儿的评价,就是完全没任何特长的人,而且只会瞎玩,唯一优点是性格不错。
随着年龄的慢慢长大,特别是五年级以后,姜云焱也已经不那么喜欢这些打闹和相互追逐的游戏了,她觉得那些都是小不点的游戏。可是,一般女孩子爱玩儿的跳皮筋啊,踢毽子啊,又都完全不是她的强项。所以,每次放学她一般都不会急着想回家去。她会在学校就将作业都做完,然后就在学校里四处闲逛着,等陈明远一起回家。有时候,也会在明远和其他同学出黑板报的时候提一些小建议。
有时候,她的同桌念馨和明远的同桌易天书,也会陪她一起等陈明远,他们四个是死党。总是不厌其烦的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
不过这样的时候也不是特别多,念馨的爸妈是学校附近菜场卖肉的个体户,平时放学,念馨大部分时候得赶紧回家,给爸爸妈妈帮忙,因为很多大人都会在下班的时候,顺便买些新鲜的肉和蔬菜带回家,做完饭。
易天书的爸爸是军人,而且他的驻地是在军区仓库,就在研究所家属大院附近的仓库,他们的家属区也在仓库附近。他爸爸知道学校放学时间,对天书也是按照类似军队训练模式管理的,要求每天4:30必须到家,任何没有理由的迟到,惩罚就是在操场上跑4圈儿。4圈儿差不多就是1600米了。也许是经常被罚跑的原因,易天书是姜云焱他们班的体委,外加学校1500米跑步纪录保持者。
文小教学楼的楼顶是个大平台,平台四周砌着一圈厚厚的有大半个人高的墙,是防止孩子们掉下去的。平时上课的时间,通往楼顶的大铁门也都是被关上的。不过有调皮的孩子常常将锁敲坏,所以,大部分时间,门就只是关着,并没有上锁。
姜云焱他们四个都很喜欢上去玩,在平台上聊天儿,发呆,看云,看鸟,晒太阳。平台中间是一个正方形的大屋子,平时,里面还堆着一些沙发和旧桌椅,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这间房间有两扇门,四面都有窗户,窗户上面有铁条栅栏拦着,门也是锁上的,只有在里面才能打开,一般人都进不去。
不过,易天书知道怎么能打开那个锁,他只需要一张硬的薄塑料片,就像现在的信用卡这么厚的卡片,就可以“刷”地一下把门打开。对于这个技能,姜云焱问他怎么学来的。
天书解释说:是和他们哪儿的特种兵学的。可是念馨笑着说,这可用不着特种兵这么高端,他们菜场的小偷都会,哈哈哈。反正没人真正关心他怎么学会的,能打开门就行。
如果刮风下雨的日子,他们就窝在这个房间里,听风听雨。当云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陈明远是四个人中间最有时间观念的人,他就总是提醒大家,天黑以前必须下来。
可是,这样美好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次差点儿发生的坠楼事件。那个通往楼顶平台的大门被学校用木条彻底封死了。那天,就象平时一样,放学以后,大部分同学都会做完作业才回家,在学校做的好处是,如果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和同学讨论,可以有学霸的作业抄一下。
那天,也是轮姜云焱他们小组值日打扫卫生,等大家做完作业,而且大部分同学离开以后,陈明远,易天书和几个男生开始拖地,女生管扫地,擦黑板。一般门窗一周只擦一次,所有只有在周六的那天才需要擦。扫除的工作量不大,大家都早早地干完了。
陈明远将姜云焱拉到一边,说道:“姜云焱,我待会儿还要去学生会开会,你别等我了。你和易天书他们先回家吧。”
“你怎么这么多的事儿啊。“姜云焱看看窗外,西边的天空正被落日的余辉照着一片火红,美极了。于是,她赶紧拉上念馨和易天书往门外跑,一边回头冲着陈明远喊道,”没关系,我们去平台看日落。等你开完会,楼上见啊!“一溜烟的,三个人就不见了。
秋天的黄昏,太阳的余辉照在身上还是暖暖的,几个孩子被着美景震撼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姜云焱问她的两个好朋友:“有人急着回家吗?”
“我爸出差了,没人管我,呆到几点都行。”易天书赶紧回答道。
“我也可以晚点儿,我告诉我妈这周我值日。”念馨也很给力。
两个伙伴的回答,让姜云焱非常满意,三个人就溜进小屋子,搬出了一个三人沙发,发在面朝西边的平台围墙旁边,很惬意的窝在里面。天空的颜色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人就想静静地待着。这会儿,姜云焱什么也不想说,连易天书也是难的的安静。
突然,不远处传来,女孩子的哭声。三个好朋友,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都站了起来,四下寻找。在楼顶另一边的平台上,坐着一个好像是六年级的学姐,她小腿和脚都悬在围墙外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上来的。三个人跑过去,看见她很伤心地在哭着。
“学姐,你还好吧?有事情先下来再说,我们帮你啊。“姜云焱赶忙说。
“学姐,坐在上面太危险了,我们扶着你下来,好不好?”易天书也赶紧帮忙。
学姐没理睬他们,一声不吭的就只是哭着。
这时候,楼下有人在喊,“有人要跳楼,有人要跳楼!”
很快,平台另一侧的门被打开了,呼噜噜冲进来几个老师和几个六年级的学生。当然,姜云焱他们三个立刻被这一群人挤到了一边。天书看这个情形,急忙拉着念馨和云焱两个偷偷溜回教室。
“干吗拉我下来啊。”姜云焱满心的不乐意。
“再不下来,你等着写检查啊。”
事件的结局还算完美,那位学姐好像在老师和同学的劝说下,安全下楼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回家的路上,大家都一直在讨论“自杀”这个话题。这是姜云焱他们四个从来没想过的话题,也是让他们小小年纪很难理解和倍感困惑的话题,他们都无法想象,一个人该要有多大的勇气才会自杀。姜云焱在想,这样跳下来,该多疼啊。
云焱,明远和天书都认为自杀是最懦弱的行为,坚决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即使是不得不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
可是,念馨却是觉得她很理解这位师姐的行为,也许人正的会有一个时刻万念俱灰,说着说着,她自己的眼泪,就已经劈劈啪啪地落下来了,其它三个小伙伴,赶紧安慰了她半天。谁也再不愿意重新提起这个话题了。
就这样各自沉默着,往家的方向走,四个人在分手回家前,相互郑重约定,“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自杀,要永远在一起”。
很多年以后,每次当姜云焱想起念馨的时候,她都会想起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