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黄氏进屋的速度太快,带起的风险些将陈佳善面前桌子上的豆油灯吹灭!陈佳善一边起身用双手捧掌护住向东倾斜的灯火苗,一边制止道:“耀儿,且慢!万不可鲁莽行事!”
自从嫁进陈家,黄氏操持家务、孝敬公婆、相夫教子,行事以稳健著称,受到乡邻的认可与好评。陈佳善对这位大儿媳妇也十分满意,或许是出于母亲护子的天性,黄氏风风火火的架势,在陈佳善面前显然有失尊敬,陈佳善没有责备黄氏的意思,而是宽慰道:“老大媳妇,一个八岁的孩子,用得着如此慌张?这些年十里八乡出现的怪病邪灾,求到我们陈家,哪有我与耀儿不能解决的!”
在场的三人同时在心里联想到几年前因建房而意外死亡的女主,陈佳善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大了,稍作停顿,继续道:“莫着急,一个八岁的孩子,会藏有多大的恶来伤及无辜,临近春节,或许是过于想家,导致铁蛋的神志混沌,说出些莫名的话来,铁蛋在咱家的这段日子,由我和耀儿来带,这你放心了吧!但是,孩子们在一起玩耍,你总不至于反对吧?”
看到公公如此沉着,黄氏瞬间有了主心骨,退后两步左肩靠在门框旁,轻声道:“爹,你不知道,铁蛋说出的话有多渗人,明明是一位男孩,却说出姨啊姐啊的话来,声音像是也变了,我担心他会伤到风儿、兰儿,嘱咐吉光看住铁蛋,才脱身来告诉您老!爹,咋办,儿媳听您的!”
陈佳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吉耀说:“铁蛋这孩子身上的确有问题,至于什么问题,需要我们慢慢观察,方才我忽视了一件事,应该让吉耀给铁蛋洗澡,这样也好顺便观察他身上有无明显胎记,虽说八岁的孩子奇经八脉表现还不甚明显,但是如果真的是邪魔压身或脱胎之时与前世有牵绊时,道行之人是能够在其身上看出一些端倪的!”
黄氏说,“水是我烧的,铁蛋与风儿在木桶中一起洗的澡,在给铁蛋换新衣服时,我注意看过,在他的左腰间有一条半尺长的红色印记,像是胎记,又像是用细木棍击打时留下的痕迹,起初他还知道害羞,不敢看我的眼神,洗了澡,换了新衣,我看他心情好了许多,与风儿、兰儿也说得来,不知为什么,随着天慢慢变黑,铁蛋的情绪也慢慢变坏,先是不说话,再后来眼睛直直的看我,时不时蹦出一句姐、姐,起初,我以为他在想他老家的姐姐,问他时,说在老家只有一个弟弟,风儿不小心将桌上的灯弄灭,再次点上后,铁蛋完全变了一个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管我叫姐,说什么姐救我,指着风儿问我,姐这是你的孩子吗,为何不让俩孩子管他叫姨?看到这种情形,我与吉光整个的蒙了,唯恐他再次胡说,担心吓着咱家的俩孩子,打发风儿、兰儿到我娘那屋,让吉光逮住铁蛋,我才急急火火跑到这里!”
陈佳善想起下午铁蛋那幽怨的眼神,像是自语又像是对吉耀说:“铁蛋站在我近前时,明明感受到他身上有股恶气、戾气,本想用最小的手镯来压制他身上的这两股气,不成想这会儿他身上的怨气占了上风,吉耀,依你看,铁蛋这是鬼祟压身,还是与前世的渊源未净?”
吉耀说:“在集上与贩卖香料的老吴叔交谈时,言语中好像非常害怕铁蛋,我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不清,老吴叔说,一天他没去赶集,中午时家里来了一位串门的,是村中的一位宰杀牲口的屠夫,屠夫进门还未站稳脚跟,铁蛋像是变了一个人,冲着屠夫大声嚷嚷,非要赶人家滚出去,屠夫只好转身离开,之后铁蛋竟又对老吴叔不满,说是叫一位屠夫来害他的性命,要老吴尽快送他到前世的宋家!老吴叔纳闷,铁蛋与屠夫之前并不认识,屠夫进家门一句话也为说,铁蛋怎么知道对方是屠夫?害他一说又是从何说起?”
陈佳善十分诧异,说:“奥!乍一听好像铁蛋是一位不知好歹的孩子,老吴原本是同情他,才肯收留他,他竟如此无礼,依我看,铁蛋的心智一定是被什么给控制了,他能十分肯定他的前世的家是姓宋的一户人家,这一点我们可以暂时理解为转世时在宋家曾经的记忆未能全部消净,对宋家的这份记忆,未必能够伤人,只是面对屠夫,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毫无惧色,这一点倒是难以理解,我们知道,屠夫因为杀生太多,身上的阴气太重、煞气和杀气比平常人重得多,曾经有两个被杀气缠身的屠夫,见面时二话没说,就动了刀子,索性及时被人拉开,没有酿成命案,事后经过法师的消灾除煞气,俩人曾有过平心静气的交谈,言说都是心魔缠身,动刀子是身不由己,像铁蛋与屠夫这种情形,我们是否可以如此理解,被心魔控制的铁蛋,见到屠夫的那一刻,被屠夫身上的杀气惊扰,为了不甘示弱,才有了那一幕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吉耀双手一拍,惊悟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老吴叔说,那天傍晚,他将铁蛋中午的举动说与他,你猜铁蛋怎样!他说自己记不得了,没有的事,是老吴为了赶他走,故意编的借口!看来铁蛋却是有心魔附身!”
陈佳善不无担心的说:“铁蛋这个附身的心魔,的确有伤人的危险,耀儿,我再问你,铁蛋下午幽怨的眼神又作何解释?他口口声声管你嫂子叫姐,你又是如何看呢!”
吉耀惊讶道:“爹!铁蛋断不会也被怨气鬼缠身吧?”
黄氏搭话道:“如果真被两鬼压身,怎会活到八岁!”
吉耀解释道:“最近被一鬼压身,也有这样的可能!”
陈佳善点点头,表示认可吉耀的观点,他接着说:“明天就要过年了,特别是年三十夜里,是百鬼夜行的日子,当务之急是控制住铁蛋身上的恶气,至于怨气鬼一说倒不必担心,量他在我俩面前,不会太过放肆!看到铁蛋那幽怨眼神,当时我是动了恻隐之心的,记住,耀儿,与邪恶斗,一定要意志坚强,万不可有疏忽大意,更不可有仁慈之心,我们救的是铁蛋的命,消除的是他身上的心魔或鬼祟,两者不能混淆,走,到后院,先给铁蛋戴上手镯,大不了我们爷俩轮班,看他所附心魔如何兴风作浪!”
仨人一前一后走出坐诊处,向着吉光一家住的堂屋走去,当陈佳善来到铁蛋面前时,铁蛋并无异样,礼貌地喊了声爷爷,问道:“爷爷,累了一天了,咋还不去休息!”
陈佳善开门见山地说:“孩子,别怕,以爷爷看,你是被心魔缠身,我现在就给你治病,等治好病,过了年,我就带你去找你的家!”
听此言,铁蛋十分高兴,问:“是找我前世宋家的家吗?”
陈佳善说:“两个家都找,孩子,是你爹不要你的,我想你娘还是疼你的,难道你不想你娘!”
显然,陈佳善的话触到铁蛋心的痛点,他旋即低下头,喃喃地说:“想!也想我弟弟铜锁!”
陈佳善安慰道:“孩子,有爷爷在,就能帮你找到你要的一切,不过,你要听话!你能答应我吗?”
“能!”铁蛋满含期望的眼神,定定地说。
“那好!现在给你的左手戴上一支手镯,就是白天见到的那个!行吗?”看得出,铁蛋并不多么情愿,但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吉耀从口袋里拿出手镯,由于铁蛋是背对了豆油灯光,手镯反射的十分微弱的光只照了铁蛋的后脑勺,戴好后,铁蛋故意将袖筒向手腕拉了拉,伸右手将手镯向袖筒里推了推,陈佳善仔细观察这铁蛋的一举一动,对吉耀说:“我敢断言,此时铁蛋的心智十分清醒,午夜时分(23时至凌晨01时),是阴气最重的时辰,只要熬过午夜,今天就算平安度过了!老大媳妇吗,去领回两孩子,铁蛋随我到东堂屋,耀儿今晚也住到东堂屋,万一有事,到时相互有个照应!”
黄氏如释负重地欢快答应着:“艾!我这就去领孩子!”
吉耀说:“爹,其实你不嘱咐,我也会与你在一起!”
“走!铁蛋,咱们到东屋去!”吉耀拉了铁蛋的手,向屋外走去!
安排铁蛋睡下后,陈佳善与吉耀爷俩,坐在土炕前的桌子旁继续探讨解决铁蛋问题的方案!
望着很快入睡的铁蛋,吉耀显得有些沾沾自喜,放松心情的吉耀,斜靠在炕上,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陈佳善的神经依旧绷的很紧,他不时地给地上的火盆加点木炭,以便屋子里不会太冷!陈佳善向茶壶中放了两次茶叶,每当有心事时,陈佳善就是用喝浓茶的方式,给自己提神,望着炕上睡熟的铁蛋,及吉耀,陈佳善焦急地等待着他要等最关键的午夜时分到来!
寂静的深夜,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到了!陈佳善的神经绷的更紧了!
就在此时,一声声女人的哭泣声,一高一低的响起!
寻声而去,竟是从铁蛋处发出!
陈佳善轻轻地拥了拥吉耀,低声道:“耀儿,醒醒!”
自语道:“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