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答应了杏儿会赶在亥时前回来,并帮她带一盏许愿灯,苏白戴上美人面具,悄悄的从后门出去了。
夜幕悄然降临,扬州城内华灯初上,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风微微的吹,酒肆门口的旗幡有节奏的啪啦作响,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嬉笑打闹,摩肩接肩,人流如川,叫卖声此起彼伏,沿街的摊位周围都围满了人,苏白沿着街角一路往人群里走。
虽然今日是粉绣楼每月一次的歌舞表演,除了一些留恋烟花之地的男子,安宁街上依旧热闹,戴着面具出来游玩的男男女女不少,或许是因为把脸躲在面具后,也许也是第一次过这个兰虞节,朝廷官方下令可以畅所欲言,今夜大家伙都觉得可以放肆一些,红着眼大声说话,红着脸大声唱歌,大声讨论着平时不敢讨论的东西,反正彼此都不认识,玩闹一番,各回各家,解开面具,第二天继续本本分分的过日子。
苏白也是第一次这么戴着面具在人群里晃荡,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听着耳边传来的吆喝声,她不由自主的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那个,摸摸这个。
“小姐,眼力不错,这可是今天老夫刚刚做好的碧玉簪子,雕刻精细,玲珑剔透,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做好的……送给情郎最好不过了。”小摊的大爷摸着发白的胡须,晃着脑袋,咧嘴笑看着面前站着的女子。”
女子正是苏白,她手里拿着一支青竹样式的簪子,通体翠绿,簪头装饰纹样比较简洁,苏白想象了一下慕笙戴着簪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甚好甚好。
“老板多少钱?”
大爷黑黝黝的眸子上下扫了一眼苏白,伸出一只手:“五十两。”
苏白这些年银子赚了不少,花起来也总是大手大脚,听见大爷给的价钱也不还嘴,痛快的摸了银子递给大爷,把簪子小心揣进怀里,苏白乐颠颠的挤出了人堆。
“姑娘再来啊!”大爷笑眯眯的冲着苏白的方向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句,苏白听着别扭,怎么听都像她们楼里的姑娘对恩客最后的招呼语。
苏白绕着安宁街走了一会儿,随意的拐进了一条小道,青石板路,繁花绿树,花香馥郁,走过小路,苏白眼前出现了一池湖水,明月高悬下,数十人围着一个圈席地而坐,另外一个人背对着人圈以槌击鼓,鼓响时,开始传花。
原来是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
苏白摸了摸脸上的美人面具,兴冲冲的往那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众人依次传花,苏白看见一个空位就地坐了上去,此时花刚好到了苏白旁边女子的手上,女子惊呼一声,快速的递给了苏白,苏白一手单抛,到了左边男子的怀里,男子透过面具的眼睛瞟了一眼这个突然加入的姑娘,嘴角一笑,淡定的传给了下一个人,就这么来回了一圈,鼓声越敲越快。
“哎呀,怎么还不停?”淡蓝色衣裙戴着钟馗面具的姑娘小声抱怨着,旁边的姑娘看着她慢腾腾的动作,着急的催促道:“快点快点,给我,鼓要是在我这停了,我跟你急。”
钟馗面具的姑娘这样一听,摇了摇手里的花,越发兴致盎然的:“绿鸢,我偏就慢慢的给你。”叫做绿鸢的姑娘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着急的伸手去抢,刚抢到手里,鼓声就停了,钟馗面具的姑娘哎呀一声,看着绿鸢急着眼要打她,抱着脑袋逃窜起来,一边逃一边咯咯的笑着。
苏白看着她们,感叹了一句,真是活泼可爱啊。
钟馗面具的姑娘眼看自己躲不过,要挨揍了,弯着腰,摆着手对绿鸢说道:“别闹了,快点表演节目吧,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想耍赖不成。”
绿鸢抬头一看,大家都睁着大眼睛望着她,击鼓的青年也附和道:“姑娘,快点过来,别想逃掉啊!”绿鸢瞪了一眼面前抱手求饶的姑娘,摁住额头揉了揉,“哼,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程欢在钟馗面具后冲绿鸢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快点去吧,唱首曲子征服他们!”
绿鸢眼珠一转,也不想和程欢废话了,理了理衣裙,拿着花,落落大方的走到了前面去。
“姑娘要表演什么?作诗?猜字谜?还是……”主持这个游戏的长者看着绿鸢,开口小心的询问。
“我就唱首曲子吧,昨日到了扬州,刚好听到有人在唱,觉得很是好听。”绿鸢看着众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唱道:“……欢喜佛,惊了梦里南柯。未悟我之求不得,莫作拈花而笑说,子非鱼,如何知我心乐。莲带两色,一色谓之生,一色谓之死。人随两念,一念谓之离,一念谓之留。生之时,千般蹉跎,离于世。死之时,万般嗟叹,留于世……”
夜色迷人,歌声婉转。
这首曲子苏白前两个月刚唱过,苏锦言作的词谱的曲。苏白抱着膝盖,很是郁闷,她练了八年的音律,到现在也就那样,眼前的姑娘就这么顺便一唱,都比自己好听,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对,她不是人……这更气草了。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苏白一路往放烟火的地方走去,花香满径,走到大街,估摸着时间还早,苏白拐进了一家小店,要了一碗红枣粥喝,苏白端着白瓷碗,眯着眼闻了闻,红枣已经煮的酥软,香气怡人。
不一会儿,一碗粥见了低,苏白突然想起还要给杏儿带许愿灯,付了钱去找卖花灯的小摊子了。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疼爱的小草……”苏白哼着自己编排的小调,混迹在人群里,手腕上的黑珍珠忽然散发出淡淡的热度,苏白愣了愣,转过身,呆呆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慕笙?
大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头顶被一大滴的水滴拍打,就在那一刻好似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一样,水珠在苏白的脑里激起一片涟漪,苏白急急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具来来去去,顿了顿身。
“阿笙!!!”
慕笙一人神情恍惚的走在路上,戴着别人硬扣在他脸上的猪八戒面具,耳边是街边吱吱呀呀唱着的悠扬曲调,老水车从他身边经过,车轱辘发出咵咵的声响。
三日前,他和兰花就到了扬州,本来一到这里,他就打算去找苏白,没想到……或许现在,他不应该去找她,她离他越远越好。
“阿笙!!!”
慕笙下意识的转过头,戴着美人面具的女子直接扑到了他身上,温软的气息在他颈脖间萦绕,清新自然的香气,这是苏白身上独有的味道,脑袋轰的一声,慕笙脸色绯红。
与此同时,绚烂的烟火盛开在夜空中,照亮了她好看的脸,扯了扯慕笙的衣袖,伏在他耳朵边大声说,阿笙,我好想你啊!
大朵大朵的烟花,腾空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