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寿带着人到承庆殿时,淑妃秦幽若也在,正同皇贵妃说着话,桌上摆着精致的小点心。两人说的开心了,还一同掩嘴笑的花枝乱颤。
这会儿见安德寿来了,忙止住了话题,起身相迎。
“奴才安德寿,参见皇贵妃娘娘,淑妃娘娘,两位娘娘万福金安!”安德寿弓腰行礼。
“公公快快请起。”皇贵妃立刻迎上去,屈膝以手虚扶着安德寿,让他站起来。
“谢娘娘。”安德寿也不客气,站起来。
“来人,赐座。”皇贵妃扶着桂嬷嬷的手,慢慢的走回去坐下,“公公此次前来,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皇贵妃虽说飞扬跋扈,但对着安德寿,还是十分客气的。安德寿是庆云帝身边的人,比不得其它的奴才。都说阎王易斗,小鬼难缠。这安德寿日日跟随着庆云帝,比后宫妃嫔与庆云帝相处的时间更多。只要他想,随随便便在庆云帝耳边说点什么,都够别人喝一壶的了。
“奴才谢娘娘恩德,不过奴才皇命在身,不敢久留。”安德寿低着头,谦卑有礼。
“看样子是皇上想念姐姐了,这会儿急着要姐姐过去呢!”淑妃以团扇掩嘴轻笑。
“妹妹哪里话。”皇贵妃也以为安德寿是奉皇上的命令过来请自己前往陪同用膳的,不免得意起来,“这寿公公还不曾说是什么事呢。寿公公,这皇上大热天儿的命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啊?”皇贵妃拢了拢头发,心里想着,待会儿要不要让安德寿等一会儿呢?昨儿新送来的步摇倒是十分的漂亮,绞金丝的孔雀,上面镶嵌着彩色的宝石。最出彩的是那孔雀嘴里衔着的那颗粉色东珠,莹润无比,是父亲特地替自己寻来的。便是贡品里,也没有这样的品相的。自己若戴上,必定是惊艳四方的。
“回娘娘,皇上命奴才过来,将柳铭睿皇子带去承恩殿,交由莲妃娘娘收养在膝下了。”安德寿低着头不痛不痒的说着让皇贵妃顷刻间呆愣住的话。
“……你说什么!”皇贵妃不可置信的问,不自觉间加大了音量,身后的桂嬷嬷立刻不动声色的捅了捅她的背,让皇贵妃立刻冷静下来,放低了音量,“寿公公方才那话是何意?本宫不甚明白,还请公公再说一遍。”
“是奴才该死,未曾说明白皇上的意思。”安德寿早已料到皇贵妃的反应,低着头重新说了一遍,“今日皇上去承恩殿用午膳,莲妃娘娘主动请旨,愿将柳铭睿皇子养在膝下。皇上本不愿,但被莲妃娘娘一片慈母心肠感化,同意将柳铭睿皇子过继于莲妃膝下。故特命奴才前来传旨,皇上还说了,任何人不得阻拦。”安德寿说最后一句时,抬起了头,果不其然从皇贵妃脸上看到一丝灰白。
“这……”皇贵妃一时回不过神,扭头看了看桂嬷嬷,桂嬷嬷立刻心领神会。
“寿公公,这会儿已是午间了,天儿暑热,睿皇子本就身娇体弱,这大热天儿的走来走去,染了暑气可就不好了。不如……”桂嬷嬷一边笑着劝说,一边朝角落里的一个宫女使了眼色,那宫女心领神会,悄悄了往四周看了看。这会儿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安德寿吸引了,无人注意自己,便悄悄的往后退了出去。但她没注意到,一道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而去,直到她消失后,才收回来。
“皇上有旨,立刻将睿皇子带过去,任何人不得阻拦。”安德寿可不吃桂嬷嬷那一套,直接一句话堵了回去。
“寿公公是觉得本宫照顾不好睿皇子吗?”皇贵妃这会儿缓了过来,厉声问,“还是某些人觉得本宫会苛带睿皇子吗?”皇贵妃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无缘无故的就给安德寿扣了顶大帽子下来。
“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阻拦。”安德寿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不与皇贵妃纠缠,只是重复那一句。
“你……”皇贵妃气的柳眉倒竖,却又拿安德寿没有办法。安德寿是皇命在身,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错来。自己若是再横加阻拦,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了。可这会儿又不能立刻将柳铭睿带出来,怎么办?
“姐姐这是怎么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淑妃笑着摇着团扇道,“妹妹我知晓你是心疼睿皇子,不免急躁了些。可你这也太急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有意为难寿公公呢。”淑妃又对安德寿道,“寿公公还请见谅,姐姐一向是把睿皇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心疼的。二皇子与明珠公主日渐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与姐姐渐渐的远了。姐姐向来又是个疼爱孩子的,睿皇子恰好弥补了姐姐的需要。自从……出事后,睿皇子日日承欢于姐姐膝下,您这一来就要把睿皇子带走,姐姐心有不舍也是难免的。言语间若有不当,还请寿公公理解一下为人母的心酸。姐姐也并非是个不讲理的,只是一时想不通罢了,公公且稍等等,待本宫劝劝姐姐,解了姐姐心结,公公再带走睿皇子回复皇命。必定不会耽误公公多久的,还请公公宽限一会儿。”淑妃这话说的十分巧妙。
“淑妃娘娘言重了,咱家不过一介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两位娘娘快些,奴才听皇子的意思,似乎是要与睿皇子一同用午膳。”淑妃人如其封号,最是个贤良淑德的。在这宫里,人缘向来好,不仅仅是因为她性子温和,更是因为她会做人,会说话,从不为难宫女太监。因此,安德寿对淑妃也颇有好感,对她的善意解围悉数收下,还多透露了一点。
“多谢公公提点。”淑妃由宫女扶着微微屈膝,礼数周全的表示感谢。
“奴才可受不起,还请两位娘娘快些。”安德寿往外瞧了瞧,“这会儿天不早了,得赶在午膳前。”
“公公放心,必定不会耽误您回复皇命的。”淑妃又转回去对皇贵妃道,“姐姐,寿公公也是皇命在身,妹妹知晓你心疼,舍不得睿皇子,但莲妃妹妹也是个温婉的,必定不会为难睿皇子。再说了,承恩殿也不远,姐姐若是想念睿皇子了,妹妹陪着姐姐走一趟就是了。莲妃妹妹一向性子清冷,入宫这么久了,还不曾见过几次。有了睿皇子做桥梁,咱们姐妹也能多走动走动,熟络熟络,免得莲妃妹妹一个人冷清了。可姐姐你若一再拖着,到时候引得莲妃妹妹对你有什么误解,以为你有意为难就不好了。”
“本宫知晓了。”皇贵妃得了桂嬷嬷的暗号,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重新出现的身影,故作难过道,“寿公公见谅,本宫方才也是心有不舍,也并非故意为难的。本宫这就命人将睿皇子的东西收拾妥当,定会赶在午膳前,让公公回去复命的。”说着对身后的桂嬷嬷道,“桂嬷嬷,辛苦你跑一趟了,那些个宫女太监愚笨,本宫怕她们收拾的不够周全,你亲自去一趟。把睿皇子平日里喜欢的那些玩意儿一并收起来,虽说莲妃那里什么都有,但这到底是本宫的心意,睿皇子平日里又习惯了的,还是带着好,管他日后是扔了毁了的。快些去吧,莫要寿公公久等了。”
“奴才多谢两位娘娘谅解。”安德寿不卑不亢的垂着头,等着。
不一会儿,桂嬷嬷就带着收拾妥当的柳铭睿出来了。
柳铭睿的模样更偏像陆晴柔一些,有着江南山水般的清秀。只是整个人清瘦的厉害,更显得下巴尖利,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含满了怯意,看谁都是怕兮兮的。但收拾的很整理,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衣物配饰都很齐全。乍一看,的确是娇生惯养着的。身后的宫女太监背着大大的包袱,塞的鼓囊囊的,只看外面就能想象里面都有多少东西了。
“那奴才就带着睿皇子回去复命了。”安德寿迅速的打量了睿皇子一番,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还请寿公公一路上多顾着睿皇子一些,免得他染了暑气。”皇贵妃道,“这孩子这些日子心里难受,吃不下饭,本宫好说歹说也只能劝他吃下一点儿。这孩子日渐消瘦,身子也弱了,若是染了暑气,怕是要大病一场的。”
“皇贵妃娘娘有心了,待睿皇子过去后,皇上必定会派太医为皇子看脉的。”安德寿道,“那老奴就告退了。”说完也不管皇贵妃,径直到柳铭睿面前,恭敬道,“老奴安德寿参见睿皇子,睿皇子可还记得老奴?”
“……”柳铭睿怯生生的退了一步,看了安德寿一会儿才道,“寿公公,我记得的。”
“皇上命奴才来带您走了。”安德寿看惯了宫里的阴暗,对于柳铭睿也没有多少的同情,公事公办的将人带走了。
待安德寿走了,淑妃见皇贵妃面色难看,也不愿多待,自觉的便告辞了。皇贵妃象征性的阻拦了一下,便将人送走了。
“桂嬷嬷,你说……”皇贵妃待人走干净了,才瘫软在座椅上,带着颤音问桂嬷嬷。
“不会有事的,娘娘。”桂嬷嬷安抚皇贵妃,“柳铭睿那小子早就被咱们调教好了,哪里敢多说什么?再说了,他入了承恩殿,与咱们也是有利的。咱们正好有了借口去承恩殿,接近莲妃。”
“可……陆晴柔处理好了吗?”皇贵妃一想,也是,但总觉得心里有点慌。
“您放心,陆晴柔被打入了冷宫,冷宫里那群人都是怪物,您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咱们送进去的人,都成了冷宫的花肥了。”桂嬷嬷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冷宫里从前一片荒芜,自打五年前那群人进去了,这冷宫里是一年比一年繁茂起来了。奴婢听上次跟着去传旨的小太监们说,那花草长的比御花园还好。您想想,冷宫里缺吃少喝的,那些个花草是什么养出来的?别看那柳清漪是个傻子,出来也只是任人欺辱,可这冷宫里面,可是他们的天下。您觉得……陆晴柔背着下毒暗害柳翰玟的罪名,冷宫里的人会让她活着吗?现在只怕,已经成了花肥了吧?”
“对啊!”皇贵妃这会儿想起来了“当初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把她送进去的吗?呵呵……瞧着柳铭睿那个怂样儿,也翻不出什么浪来。莲妃也不过是借着他来成全自己的名声罢了,还真能对他多好吗?再说了,陆晴柔那个贱人会这样,也是拜莲妃所赐,这柳铭睿不知道得多恨她呢!那个蠢女人把柳铭睿要了过去,以后有她受得!”皇贵妃一甩衣袖,道,“桂嬷嬷,传膳吧,本宫也饿了,今儿心情好,让小厨房多备一些,本宫怕是要多吃一碗饭了。”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桂嬷嬷赶紧让人去准备午膳了。
“哼!”皇贵妃摇着团扇,翻了个白眼,“莲妃?呸!且让你张狂一会儿,看本宫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