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翰玟站在承恩殿外将出门前,柳清漪嘱咐自己的话又在脑中细细的过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遗忘任何一点,才理了理衣裳,走进了承恩殿。
距离柳翰玟从观星楼里出来有几天了,出来的时候是庆云帝陪着莲妃去接的,出了观星楼就直奔了承恩殿。在承恩殿里修养了两日,才回到了冷宫。莲妃也算通情达理的,允许了柳翰玟多在冷宫里住几日,再重新回学堂里。
回到冷宫里,柳翰玟才卸下了一身的伪装,好好的松快了一下。顺带的,了解了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知道了关于陆晴柔的事情,和柳清漪对于柳铭睿的打算。这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柳翰玟就自己主动来了承恩殿。
“奴婢参见玟皇子!”墨竹远远的就看见了柳翰玟的身影,赶紧迎上来,行礼道,“玟皇子可算来了,我们娘娘这几日想您想的紧呢!若不是皇上拦着,怕是早就去看您了。”
“多谢娘娘的记挂,我其实早已好的完全了。”柳翰玟扶起墨竹,“墨竹姐姐快快起来,莲妃娘娘这几日可有什么不顺心的?”
“娘娘好着呢,就是特别的记挂您!”墨竹顺着柳翰玟的力道站起来,“眼看着就要入秋了,这天越大的热了,还不知道今年的秋老虎得厉害到什么程度去呢!娘娘因着天热,这几日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饭菜也吃不下几口,如今您来了,娘娘肯定心情大好。您今儿中午定要留下来用午膳,您在这儿,没准儿娘娘心情好了,能多吃点儿。要不到时候娘娘越发的瘦了,皇上怪罪下来,奴婢们可就担不起了,玟皇子可千万要救救我们啊!”墨竹说着做了个求饶的姿势,逗得柳翰玟笑了出来。
“墨竹姐姐尽管放心。”柳翰玟向来没架子,这也是为何墨竹敢跟他开玩笑的原因,“若是我在能让娘娘多吃点儿,那我就餐餐都在这承恩殿吃了,到时候就烦得姐姐你们恨不得赶我走,我也是不走的了。”柳翰玟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墨竹也跟在后面。
“那便再好不过了,娘娘瘦弱的紧,能多吃一些,珠圆玉润的,皇上也高兴。没准儿皇上高兴了,还会赏赐我们这些奴才呢!”墨竹越想越开心。
“那感情好啊!”柳翰玟笑道,“若真是这样,到时候姐姐可要分我一些的!”
“噗……您一个堂堂的皇子,怎么就跟我们这些个宫女抢好处呢!”墨竹嗔怪道,“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啊?”
“笑话什么?”莲妃清冷的声音响起。
“参见莲妃娘娘!”墨竹这才看见莲妃原来是站在前面的,不过是因着前面有一株月季,挡着了。
“儿臣参见莲妃娘娘”柳翰玟不急不忙的行礼,端的是姿态大方。
“起来吧,可是好了?”莲妃慢慢的走过来,身姿袅娜。
“多谢娘娘挂念,已是全好了。”柳翰玟答道。
“快些进屋去说话”莲妃拉起柳翰玟的手,“外面天儿热,免得遭了暑气。屋里早早的放上了冰块儿,这会儿正凉呢!”
“那便再好不过了,儿臣这一路走来,着实热的慌呢!”柳翰玟任由莲妃拉着往屋里走,另一只手在脸前扇了扇风。
“热的慌了你还有时间同宫女在外面调笑?”莲妃不冷不热的对墨竹道,“墨竹,你去把小厨房里冰镇好的酸梅汤呈上来,给玟皇子解解暑气。”
“奴婢遵命。”墨竹行了礼后,赶紧往小厨房去了。别人不知道,她可看出来了,莲妃不太高兴自己和玟皇子说话。
“来,先喝口茶,润润喉咙。”莲妃拉着柳翰玟坐下,亲自端了茶给柳翰玟。
“多谢娘娘。”柳翰玟赶紧接过来,“这屋里倒的确是比外面凉快了许多啊!”
“那是自然的。”莲妃取出一把团扇,捏着扇柄轻轻的扇着风,“你回去这几日,可还习惯?”
“自然是习惯的,儿臣已在那里住了多年了。”柳翰玟放下茶杯。
“那你姐姐可还好?”莲妃问,“那地方夏日里,大抵是整个皇宫里最凉快的地方吧。”莲妃说话向来是冷冷的,没什么起伏。她这话若是别人嘴里说出来,满满的都是讽刺。偏的她嘴里说出来,倒显得再平常不过了。莲妃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确实不忍心让人怪罪,只让人觉得她是不谙世事。
“姐姐还是老样子,冷宫里的……奴才们倒是挺着急的,但看我这般面色红润的,也就放下心了。”柳翰玟面色如常,“不过这冷宫里倒的确是比旁的地方凉快许多的。只是……”柳翰玟说着就停顿了。
“怎么了?”莲妃原本轻轻摇动的团扇也停了下来,偏头问柳翰玟,“怎么不说了?”
“嗯……”柳翰玟嗫蠕了一下,站起来跪下来,“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一定要答应!”
“这是怎么了,赶紧起来。”莲妃也没料到柳翰玟会突然下跪,赶紧放下团扇,把人扶起来,“有话好好说,怎么就跪下了?快快起来。”
“谢娘娘”柳翰玟顺着莲妃的力道站起来。
“你这孩子,”莲妃又把人扶着坐下,“身子也才好,做什么跪不跪的?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迟。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管你说什么,我都应着就是了。”
“娘娘言重了,只是我这请求,怕是会让娘娘为难了……”柳翰玟犹犹豫豫的。
“你说吧”莲妃拿起团扇,轻轻摇动着。
“儿臣想请娘娘,将铭睿养在您膝下。”柳翰玟豁出去一般道。
“铭睿?”莲妃重复了一遍,问,“铭睿是谁?”
“啊?”柳翰玟也愣了,他没想到莲妃压根不知道柳铭睿是何人。
“奴婢参见娘娘,玟皇子”墨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酸梅汤好了,可要现在用?”
“呈上来吧。”莲妃暂且放下话题,让墨竹把酸梅汤端进来,“给我和玟皇子一人盛一碗。”
“是,奴婢遵命。”墨竹接过身后小宫女递过来的碗,各盛了一碗汤,又放了些碾的细碎的冰,“娘娘,玟皇子,请用。”
“行了,你下去吧。”莲妃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把门关上,免得这凉意跑了,你们就在门外候着吧,有事儿通传便是,本宫要和玟皇子说会儿体己话。”
“奴婢遵命。”墨竹带着一众的宫女太监行礼后,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好了,你继续说吧。”莲妃端起一碗酸梅汤,用描金的调羹轻轻搅动着,碗底还未化净的碎冰发出细小的破碎声。
“娘娘,可还记得被打入冷宫的美人陆晴柔?”柳翰玟试探着问。
“柳铭睿是她的孩子?”莲妃将酸梅汤轻轻的放在柳翰玟的面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被打入冷宫的罪名,是下毒谋害本宫吧?你要本宫去收养一个企图杀害自己的女人的孩子?”
“娘娘恕罪!”柳翰玟马上跪下,莲妃的语气轻描淡写,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柳翰玟依稀能感觉出其中的寒意,“请娘娘恕罪!”
“起来吧,做什么就跪不跪的?”莲妃这次没有站起来弯腰去扶柳翰玟。
“儿臣不敢”柳翰玟一早就已经从柳清漪那里知道了,莲妃听了自己的话必定会发怒的。此时自己的表现就变得尤为重要了,一旦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
“有何不敢的?你都在为杀人凶手求情了。”莲妃道,“你若再不站起来,本宫就真的要生气了。”
“儿臣知罪,望娘娘恕罪,只不要气坏了身子。”柳翰玟这才慢慢的站起来,却不敢坐下了。
“坐下吧”莲妃道,“这酸梅汤里,我特地嘱咐放了去年的干桂花,香着呢。墨竹她们也熬了许久,你快快坐下喝了,不要白白浪费了一番功夫。”
“谢娘娘”柳翰玟这才坐下,捧起碗,小小的饮了一口。
莲妃就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放下碗,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为何想要我将柳铭睿收在膝下?”
“娘娘,实不相瞒,这陆晴柔自打进了冷宫,到现在,已有好几日了。”柳翰玟顿了一下,“怕是,已时日无多了……”
“时日无多?怎会?”莲妃摇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我虽不问后宫事,但也知道,皇后只是下旨将她贬入冷宫,并不曾说要她的命。”
“娘娘,这毒到底是谁下的,其实人人心里都是清楚的。娘娘您虽不问世事,但我知道,您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到底怎么一回事,您冰雪聪明,一想,便知道了。”柳翰玟道,“况且,稚子无辜啊!儿臣见着心疼,只想成全他们母子,见最后一面也好啊!”
“翰玟……有些话,还是收着点儿,隔墙有耳。”莲妃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行了,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中午,皇上会过来用膳,你就不必留下了,免得皇上多想。本宫,自有分寸。”
“那……娘娘……”柳翰玟惊讶于事情的顺利,虽说姐姐事先说过事情会很顺利,但这也太顺利了吧?
“你放心,本宫知道你是顾念陆晴柔和柳铭睿母子情深。但你要知道,陆晴柔已被贬黜,就没有那个身份再做皇子的母妃了。本宫虽能收他在膝下,但他最多也只能悄悄地去见陆晴柔一面。”莲妃的聪明突破了柳翰玟的想象,“待见过陆晴柔以后,想必这柳铭睿也不会再迁怒于我,怨恨我了。这样,我收他在膝下,也不用日夜担心他有加害我之心了。”
“娘娘圣明!”柳翰玟跪下行了个大礼,“翰玟替柳铭睿和陆晴柔,叩谢娘娘大恩!待日后,儿臣必定与柳铭睿一同孝敬娘娘,万死不辞!”
“起来吧,哪里来的坏习惯,动不动就跪。好歹现在天热,若是天冷。还不得冻坏膝盖啊。”莲妃挥挥衣袖道,“你快快下去吧,免得待会儿碰到皇上。有你在场,许多话都不方便说。”
“多谢娘娘挂怀,儿臣告退!”柳翰玟乖乖的应了,面上带着感激,退了出去。
远离了承恩殿,回冷宫的路上,柳翰玟才显出面上的激动。到底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能忍到现在,已是他的极限了。因激动而显得面色红润的柳翰玟,只想走的再快一点,他想快快的回去,告知众人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