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姑,我今儿个去猎场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儿。”小安子摸着吃的鼓鼓的肚子,半躺在美人榻上,对一旁的梅姑姑说道。冷宫里东西一向稀缺,庆文帝生前节俭,又与发妻伉俪情深,身边妃子本就不多。发妻死去后,便没有再纳妃嫔。冷宫里也不过一两个犯了大罪的妃嫔。久而久之,这冷宫竟如同荒废了一般。很多物资都是没有的,但既然没有人住,那肯定也不会有人想到去添。所以,这冷宫里是很难才能找到一套完整的家具的。这美人榻本是坏的,也是小安子在梅姑姑的指导下,拆了其他的坏家具,修好的,顺带的把美人榻改大了一些。冬日里冷,便一齐窝在上面,倒也暖和。暖和的日子里,便在饭后挤在上面,一起谈天说地,打发时间。
“什么奇怪的事?”梅姑姑手里正做着针线活儿,她在缝补衣服。自从到了冷宫,大家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的。
“我今天去猎场的时候,发现入口的守卫变多了,但里面巡逻的却少了。”小安子道。
“……这……是在增加皇宫的守卫吗?”梅姑姑停下动作,问。
“嗯,大抵是吧。”小安子回答,“不过,好端端的怎的增加皇宫的守卫?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我昨儿个出去溜达的时候,没听见那群嘴碎的小太监小丫环说起啊?”小安子总爱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在皇宫里溜达。穿着太监服,低着头,大家都长一个样,谁能分辨的出来?也多亏了他,梅姑姑等人才知道皇宫的动向。
“嗯……说来也是奇怪啊!”梅姑姑低头思索。
“这几日是芒夏祭,百官朝拜的日子。”柳翰玟靠着柳清漪回答。柳清漪根据原身的记忆,知晓芒夏祭是六芒的一个盛大的祭。就好比前世古时帝王在春日是举行祭奠一样。不过六芒的芒夏祭还是百官兼其他国家来朝拜的日子。前面说过,六芒上最大的两个国家是辰国和慕国,而辰国和慕国又以辰国为最强。每年其他的国家为表臣服,都会在这几日带来贡品朝拜辰国,以示忠诚。当然,这几日也是辰国皇族最危险的日子。
“难怪啊……”梅姑姑想起来了,“这深宫不知岁月,不知不觉竟已到了芒夏祭了……那岂不是……”梅姑姑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小安子一跃而起。
“有人来了!”小安子跳下美人榻,对还在美人榻上的艾雪姐妹和梅姑姑说,“赶紧下来,估摸着是传旨的太监来了。已到了冷宫门外了。”
“这么晚?”艾雪赶紧把针线活计一股脑的塞进篮子里,赶紧拉着艾铃下了美人榻,穿好鞋子。
“应当是送女巫服来了,莫惊慌,年年都是如此的。”梅姑姑也动作利落的下了美人榻,“赶紧给公主和殿下整理一下,然后出去接旨,万不能被他们看到这一幕,否则又是一堆烂事儿了!”
“好!”艾雪艾铃异口同声的回答,动作利索的为柳翰玟和柳清漪整理起来。柳翰玟十分配合,自己也动手整理。柳清漪在不经意间加快了动作,也开始慢慢配合艾雪的动作。
大家齐心协力,等传旨的公公来时,便已收拾妥当,到了庭中,跪下准备接旨了。
“哟,这两位殿下动作够快的呀!”来的是福公公,柳善德身边的太监,虽不是贴身的大太监,但也是个管事的。这人嘴脸十分恶心,最是个欺善怕恶的,“不对不对,瞧咱家这破嘴。应该说,两位殿下的耳朵,可真是灵啊!远远的就听见咱家来了吧?我就说让你们不要跟来吧!一群没见识的狗东西,非得跟着我来,说要瞧瞧咱辰国的女巫!这不,动静大了,扰了两位殿下的清净了吧?还不赶紧过来跟殿下请罪?”说着还用手里的拂尘打了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一下。
“殿下恕罪!”一群小太监哗啦啦的便上前,跪成一排。说的是请罪,那眼睛却是贼溜溜的往同样跪着的柳清漪和柳翰玟脸上瞄,丝毫没有忌惮。柳清漪和柳翰玟都低着头,柳清漪的头发还特地被放下了一部分,遮了脸。那群太监伸长了脖子也没看到柳清漪和柳翰玟全貌。一个小太监禁不住往前移了一下,想靠近了看。
“不要命的狗东西!两位殿下也是你们可以冒犯的!”梅姑姑一脚便踹翻了那个小太监,“福公公,你来此处不会是专门为了奚落我们殿下的吧?”
“梅姑姑哪里话?”福公公瞧着梅姑姑那张骇人的脸,大晚上的,心里不免有些发怵,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便将那个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小太监又一脚踹翻了,“狗东西,让你去请罪,你竟敢偷看两位殿下!待会儿回去要你好看!”
“福公公好大的威风,这狗奴才冒犯两位殿下,便只是一句给他好看便成了?”梅姑姑发难,“我们殿下再怎么样那也是有着皇族血脉的,岂容得你个奴才冒犯?你可别忘了,这芒夏祭,可还要我们殿下出席的。你说,若是由于你们的冒犯惊着了我们殿下,到时候没办法出席芒夏祭了,你说,这罪……算谁的啊?”
“……”福公公面色立时难看起来,他很想反驳,柳清漪不过是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的,偶尔也只能蹭一两个音出来,哪里能被吓着?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口,梅姑姑能在冷宫中护着柳清漪姐弟二人,定不是个简单的。若是到时候她动了手脚,让柳清漪没法出席,再加上去年的事,那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的。弄不好还得吃不了兜着走,此刻与她翻脸实在不是上策,便只能陪笑,“梅姑姑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咱家也不过是个太监,一切荣耀皆是主子给的,哪里来的威风?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这奴才……便留给梅姑姑你们处置了,来人,把他嘴给我堵上,捆了扔在这儿,待会儿给梅姑姑消气用!梅姑姑,如此你可满意?”福公公怕那小太监说对自己不利的话,便吩咐人把他绑了堵上嘴。等待会儿自个儿走了,这小太监说什么都不干他事了。便是知道自己有意侮辱柳清漪和柳翰玟,梅姑姑也不能拿自己怎样了。
“福公公果然是个通透人儿,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这可不是给我一个奴婢泄愤的,这是给我们殿下消气儿用的。不过一条狗命,死了也不过是给这冷宫肥肥土罢了。”梅姑姑哪里不知道福公公的打算,但她也不打算纠缠,柳清漪日渐大了,容貌越发出色。刚才在整理时,刻意把头发给她放下遮了脸。一个痴儿,衣着打扮即使怪异了点,也不会有人察觉。但这福公公摆明了想找茬,也不知是哪位吩咐的。若是拖的久了,难免不会看出什么来,还是速战速决的好,“福公公此番过来想必是要传达圣上旨意吧?夜深天凉,便不耽搁福公公时间了。您快快宣旨,也好早些回去回禀圣上。”
“梅姑姑说的是,是咱家糊涂了。”福公公也无意纠缠,这梅姑姑实在难缠,“也说不上什么圣旨,不过是句口头话。圣上让咱家送了新做的女巫服给公主。圣上说了,这两位一年年的大了,旧的衣服怕是不合身了。所以,特地吩咐尚衣局做了新的。小李子,来,把衣物呈上来。梅姑姑您瞧瞧,这衣服配饰,无一不是新做的。咱圣上,可是真关心两位殿下啊!这不,还是特地给小殿下做的几套新衣呢!”
“谢皇上恩典。”梅姑姑领着众人谢恩,双手举过头顶接过放着衣物的托盘。
“对了,这是新做的面具,梅姑姑可拿好了。”福公公又从另一个太监手里接过一个托盘,上面铺着黄色的丝绸,托着一个精致的面具。白玉雕刻而成,镶着金边,点缀着蓝色的宝石。面具只有半面,左边还坠着金丝流苏。十分精致美丽,巧夺天工。
“这面具说为国宝也不为过,价值连城啊!”福公公眼睛里闪烁着隐晦的贪婪,“梅姑姑可要保管好了。到时候给女巫殿下戴上,莫要出了意外给咱辰国丢脸!”
“多谢福公公的关心,我们都晓得的。更深露重,福公公还是早些回去复旨吧!”梅姑姑站起来,将衣物一一接过,再交由身后的艾雪艾铃捧着,“我……就不多送了!”梅姑姑在福公公面前,自始自终都没有自称过奴婢。
“那咱家就不打扰两位殿下的休息了。”福公公转身带着一堆小太监离开,路过那个被捆着的小太监时,停下想给他一脚,却不想被拦住了。
“福公公,这人已经交给我们了,不是该由我们处理吗?”梅姑姑上前,将拦下福公公的小安子挡在身后,“就不劳烦您费心了,您慢走,恕不远送。”
“哼!”福公公瞪了小安子和梅姑姑一眼,扭头走了,出了冷宫,狠狠的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不过仗着两个孽种,等过了芒夏祭,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那……福公公,小右怎么办?”一个小太监上前问。
“管他做什么?贱命一条!做事不机灵,活该了他!走!”说着便急促离开。只有刚才问话的小太监回头望了冷宫一眼。
“这老东西,刚才用了内力的,他想杀了这小太监!”小安子动了动脚踝,对梅姑姑道。
“哼!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梅姑姑对小安子道,“把这人提进来,咱们好好问问。”说着便带了众人进屋关门。
小安子看着满眼惊恐的小太监,露出一抹邪笑,果然把那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被反绑双手的身子都弯成了虾米。
“别怕,我们不会杀你的,啊!”小安子单手提起绑着小太监的绳子,竟轻轻松松的便将人提了起来,走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