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庆云帝看着慕苍霭站着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看乔松。脑中方才关于柳清漪清醒的各种猜测都换成了震惊,和高兴。是的,高兴!若柳清漪能够让双腿畸形多年的慕苍霭当场站起来,那是不是意味着……若有一天自己出了事受了伤也能救回来?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能活更久?能在这皇位上坐的更久?一时间,林林总总全部涌入庆云帝的脑海中,独属于贪婪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
“我……我站起来了!”慕苍霭惊喜的声音响起,还带着颤音,可见他心中的激动。
“天呐!”
“这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
……
天坛上传来各种窃窃私语声,充满了不可思议。
“慕苍霭多谢女巫大人的再造之恩!”慕苍霭说着就想行礼,但被柳清漪托住手腕。
“大人客气了。”柳清漪放开手,又伸出一根手指,在慕苍霭的肩上轻轻一戳,“大人的腿伤到底是多年沉珂,一时之间也好不全的。大人还是好生坐着,待回去后静养几日,虽不能如习武之人那般矫健,但如常人一般行走是没问题的。”
“多谢女巫大人了!”慕苍霭顺着柳清漪的力道坐到轮椅上,激动之情还未褪去,原本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浮上血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巫大人果真是好本事啊!”庆云帝大笑,“慕贤侄的腿疾一直是朕的心头大患,如今被女巫给解了,朕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慕贤侄,朕就在此恭喜你了!”
“多谢皇上挂怀!”慕苍霭拱手行礼。
“如今,国师还怀疑我的本事吗?”柳清漪转身,看向乔松。
“臣自然不敢,女巫大人这手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实在是让臣叹为观止啊!”旁的人听了只觉得乔松这马屁拍的夸张了,但知情的三人都清楚。在观星楼里,乔松将柳清漪打成重伤,穿了琵琶骨锁在墙上,为了确定身份,乔松甚至把柳清漪的脸划烂了以防她易容。可如今柳清漪却完好无损的站在天坛,可不就是活死人,肉白骨吗?
“国师,你这话就说的不恰当了啊!”庆云帝出声,“女巫不过是治好了慕贤侄的腿,你这样说,慕贤侄可成什么了?朕知道,女巫做到了你做不到的事,让你一时失了面子,你心里不平也是有的,朕理解。不过,这会儿可是祭天大典,旁的事咱们下去说。先让这祭天大典完了是正经事儿,别让人看笑话了,啊!”庆云帝是带着玩笑话说的这一通,给足了乔松面子,也体现了自己的大度。一时间,天坛上都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声音。
在庆云帝的得意之中,祭天大典继续下去。
乔松目光怨毒的一一扫过柳清漪,慕苍霭,最后在莲妃的身上停顿了一下才收回来。
乔松有太多的地方想不通了。柳清漪是怎么做到的?那样重的伤不可能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可观星楼里的那个,也不是易容的啊!自己在她脸上开了不少口子,绝对是真的!那么……这天坛上的……是假的?
不管乔松心中如何惊涛骇浪,这祭天大典还是热热闹闹的继续下去。柳清漪的突然清醒无疑是一剂强大的镇定剂,让原本心思各异的人通通镇定下来。自打出生就痴傻的痴儿都能突然好了,还能当场治好国师曾断言无法医治的慕苍霭,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这样一算,这天灾的解决岂不是也是指日可待的了?
轰轰烈烈的祭天大典一直持续到黄昏,皇后一早命人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又是一顿热热闹闹的吃喝,人人脸上都挂着喜庆。除去了乔松,他的心一早就飞回观星楼里了,可惜身子却不能回去。他害怕柳清漪把扶苏带走了,可又不能派人去查看。只能一直憋着忍着,在心里把柳清漪和慕苍霭千刀万剐,面上却滴水不漏,保持着一贯的肃穆。
再盛大的筵席都有散场的时候。酒足饭饱的大臣来使们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庆云帝遣散了所有人,唯独将柳清漪留了下来。这些被遣散的人里面,包括了乔松。乔松走时,连头都不回,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这让柳清漪略微的觉得不对劲儿。可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对劲儿,乔松走的太随意了,似乎并不在意庆云帝对他离了心。
御书房里,只庆云帝,柳清漪,和安德寿三人。
庆云帝坐在书桌后面,安德寿手握拂尘站在其身后。柳清漪则站在前方,与庆云帝隔着一张桌子,并两米左右的距离。只这距离,便能看得出庆云帝心里是有着满满的防备的。
“安德寿,赐座。”庆云帝看着柳清漪还穿着那身女巫服,宽大而厚重的模样。人又十分清瘦,瞧着竟像是要被那身衣裳给压垮了一般。
“奴才遵旨。”安德寿领命,从一旁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谢皇上恩典。”柳清漪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坐下。鼻翼微动,屋子里弥漫了一股香气,不浓郁,但很馥郁。
“说起来,你还是朕的侄女……”庆云帝待柳清漪坐下以后,便开始了絮叨,一副要打感情牌的模样。
“皇上!”柳清漪出声打断了庆云帝,“臣出生之时便是个痴傻之人,幸得上天垂怜,为臣开了神智。臣既担了这护国女巫之名,又得了上天恩惠,自当一肩担起这责任才是。至于皇上所说的与臣的亲属关系,臣已前尘尽忘,在臣的眼里,只有这皇上与天下,并无何叔侄之情。且,臣作为护国女巫,护的是辰国,是辰国这一代的君主。至于君主是何人,从前与臣有何关系,都不重要。”柳清漪这话,是主动将自己与庆云帝的血海深仇一笔勾销的意思。
“嗯……”庆云帝很满意柳清漪的识相,“护国女巫心怀天下,胸襟宽广,是朕狭隘了。眼界有限,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皇上言重了。”柳清漪面无表情的说着话。但丝毫不影响那张漂亮的脸蛋。
庆云帝看着柳清漪的脸,总隐隐约约的想起钟灵玉,那个自己皇兄从民间带回来的太子妃。容颜也是如此的美丽,记得当初夺位时,自己其实并未打算杀了她的,只可惜钟灵玉太过死脑筋,竟一剑抹了脖子。原本自己还可惜了那张脸,现如今看来,都传给了柳清漪啊!
“今日,在天坛上,你治好了慕苍霭的腿。”庆云帝道,“可是痊愈的了?”
“回皇上,今日确实是治好了的。只是慕大人的腿伤是沉珂旧疾,虽当时就能站的起来,但也只能站一小会儿。若想如同常人一般能跑能跳,甚至习武练功,还需静养一段时间。”柳清漪道,“慕大人身体比常人更为孱弱一些,请皇上多送些温补的药材与慕大人,着他日日进补,可加快慕皇子的痊愈。”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便再好不过了。”庆云帝仰天大笑,他不放心,反反复复的确定,“这慕苍霭可不是我辰国的朝臣,他是慕国的皇子,奉命来我辰国做交流的。女巫啊,这慕皇子可是才冠天下的大才子,这次南水北调他可出了极大的力气,连水路图都是他提供的,你可务必要把他治好啊!”
“臣自当尽心竭力!”柳清漪道,“只是,方才皇上说,这南水北调的水路图是他提供的?”
“自然。”庆云帝解释道,“慕贤侄为了这水路图可谓是殚精竭虑,整日在藏书阁里埋头苦读,十分辛苦啊!”
“既是如此,那臣便像皇上讨了他去。”柳清漪道,“这水路图是慕苍霭所绘,可见他是个见多识广的。日后出了宫主持南水北调开凿运河之时,有他在,亦可方便许多。”
“这……”庆云帝皱眉,慕苍霭是个有才的没错,可他是慕国的皇帝特地送来做质子的。自己虽喜欢他的才华,也愿意给他机会展示。当然,能从他那里得到好处最好不过。可若要放出宫去,他跑了,自己不但无法给慕国一个交代,更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反咬一口心中种种思量,庆云帝没法说出口,只作一个关爱后辈的长辈状,“慕贤侄身体本就不好,双腿又才刚刚恢复了,女巫方才也说过,他是该好好静养的。慕国将慕贤侄送来,是为了两国的交情。朕让慕贤侄为了这天灾劳心劳力已然是不合适的,如今,哪里还能让他如此辛苦呢?”
“皇上此言差矣。”柳清漪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灾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能者多劳,我相信慕皇子也懂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主动为这天灾思虑劳累。皇上尽可放心,臣既然能救了他,自然也能制住他!”柳清漪最后这一句可谓是将庆云帝心里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一语道破了,完全不怕得罪庆云帝的模样。若是旁人如此,庆云帝早已大怒,但柳清漪这样,庆云帝偏偏乐见其成。柳清漪越是不懂人情世故,庆云帝就越觉得安全。她在自己面前都如此的肆无忌惮,那在旁人面前该如何的不受待见?她越不受待见,越不可能拉拢他人,更别说造反。
“哦?”庆云帝心里怎么想的再说,但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哪怕这屋子里只三个人,“朕只是担心愧对慕国君主所托,还望女巫千万要尽力啊!”
“皇上放心,臣自当尽心竭力!”柳清漪道,“天色已晚,臣就先告退了。还望皇上早上下旨命臣出宫主持南水北调,早一日开始,百姓就早一日脱离苦海!”
“百姓受苦,朕心里也十分痛惜!”庆云帝道,“女巫放心,朕一定命人加快筹备,早日下旨!”
“臣告退。”柳清漪得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便告退了。
柳清漪出去后,庆云帝和安德寿在御书房里沉默了一会儿,直到柳清漪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安德寿,你怎么看?”庆云帝问。
“老奴不敢妄言。”安德寿躬身回答。
“这里就朕同你两个人,你,有话便直说吧!”庆云帝说着打了个哈欠,“罢了罢了,朕也困了,摆驾去承恩殿吧!”
“皇上……”安德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老奴遵旨!”
“走吧!”庆云帝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腰间那只香囊来回晃动着,带出一阵更加浓烈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