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静默了一会儿,段思南本来正打算离开,却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对弥生道:“你请求做颍州推官的折子,我已经帮你递到吏部去了。待你破完手上的两个案子,就有资格进入名单。”
弥生正沉浸了苦苦的思索之中,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有些发愣地看着段思南。她如雪清冷的眸子里映出段思南的身影,他轻笑一声,未等到她的回应,便缓步离开。
“谢……谢。”弥生看着他的背影,风流妖邪,风情万种。她慢慢垂下了眸子,轻轻道了声谢。
舅母和宛妹的事,一直如同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中。青溪县无能,凶手一直逍遥法外,她又怎地甘心!
幸好有他帮她。
她回房拿了那日在浮梁山溪里找到的凶器,打算去兵器铺子问一问赵师傅。唐若莺的案子再也拖不得了,周婷婷被杀案毫无进展,那她便先去唐府,扒了唐若芸的美人皮!
宝珠阁对面的兵器铺子。
赵师傅又是近十日没有见到弥生,这回见到了倒是意外得很。他见弥生走进铺子,连忙迎了上去,问道:“沈捕头今日有空?”
弥生点了点头:“过来问你些事。”
赵师傅哪有拒绝的道理,一边请弥生走到铺子里头坐下,一边又唠了一句:“县丞府的凶杀案……已经抓到凶手啦?”
“没有。”弥生清冷神色未变,看了一眼赵师傅,“赵师傅,你怎的如此关心?”
赵师傅连连摆手,“不是我关心!是乡里乡亲都慌张得很啊!这一个月来发生了两起命案,老薛家的姑娘又出了那样的事,大家心里都不踏实,生怕这事出自己头上!”
听到赵师傅这样说,弥生沉吟不语。她一心沉浸于破案,很久未上街与百姓聊过天,竟不知道,浮梁县人心惶惶到了这种地步。
她还是得尽快破案,还大家一个清净的生活才好。
赵师傅见弥生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连忙又解释道:“沈捕头,你也别太在意。我们浮梁县向来民风朴实,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如今大伙儿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们街坊邻里,都是很相信沈捕头您的!”
弥生见他这样紧张解释,知道他误会了,微笑了一下,回道:“我并没有不高兴。我会尽快抓到凶手的。”
赵师傅这才放下心来。弥生清冷寂然的样子虽然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却让人很是安心:“那就好那就好。您有什么想问我,我必定知无不言。不过这县丞府的公子也忒可怜了,夫妻俩才新婚多久就……”
弥生打断他:“赵师傅和程公子很熟?”
“只有过几次交道!”赵师傅转过身来,略略思索道:“之前只是听闻他痴迷兵器机械,今年开春后他来让我打过几次器械,一来二去,也聊过几句。”
“哦?”弥生挑了挑眉。她想起那日看到的程钦的模样,只让人觉得略有些孱弱阴柔,却未曾想到他竟然还痴迷兵器机械。
赵师傅见弥生似乎很感兴趣,又加上几句,“是啊!他画的图纸还颇精细,我做了好久呢!不过,这单生意倒赚了不少钱!”
说话间,两人终于走到了后堂的桌子旁,弥生坐下,将怀中用布包裹着的锯齿刀拿出,递给赵师傅,道:“赵师傅,今日我来不是问县丞府的凶杀案,而是为了浮梁山恶狼咬死人的案子。”
赵师傅连忙应了一声。他接过那几把刀,翻看了一会儿,赞道:“真是精妙无比。”
“赵师傅。”弥生单手扣了扣桌面,问道:“你可知何人才能打造出这样的刀?”
赵师傅闻言,皱眉又仔细看了看刀片,才抬头看向弥生,“沈捕头,不瞒您说,我们打造器械,都会偷偷在上头留下一些属于自己的印记,也算是留个名儿。”
弥生身子往前探了探,“你可是发现这刀上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赵师傅犹豫道,“有是有……”
“可是?”弥生又往前探了一探。
“可是这印记似乎不是汉文,我也看不懂啊!”赵师傅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刀,“而且这刀打造得精妙无比,我却觉得它年数有些久远,定不似它刚打造出来时那般锋利了。”
弥生眸色愈发幽深。
若唐若芸是凶手,不用汉文,年数久远——分明一切都指向她的胡人母亲!
看来,这些刀就是她母亲当年入汉地时所带的物件,没想到,多年之后,却成了她杀人的利器!
她心下有些纷乱。这刀不是现在所制,无从循着刀找回所持的凶手,这可如何是好?
那旁赵师傅还在絮絮叨叨:“哎,这刀如此精妙,扔了它的人真是可惜了……”
可惜?
她在桌上轻叩的手指一顿,眼睛一亮。
蛇若不出洞,她便引蛇出洞!
想及此,她站起身来,接过令赵师傅爱不释手的刀,道了声谢,便又匆匆出了兵器铺子,赶回衙门去了。
唐家小姐们在浮梁县所呆时日不多了,她必定要争分夺秒,才能一举抓住凶手!
十月初一将至,便是冬季起始的寒衣节了。浮梁县百姓们倾巢出城祭祖,唐家必定也在其列。
倒是不枉费这满城萧索清冷的冬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