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婷的尸体是在影秋院的床上被发现的。
影秋院是县丞公子庶弟程原的居所,就在男宾筵席的不远处。有很多人都看到,一刻钟前周婷婷和程原前后脚都进了影秋院,只是不到一刻钟程原又匆忙出了院子。紧接着便是那小厮进去,立马就尖叫着狂奔出来,喊着少夫人死了。
周婷婷死亡的地方——影秋院的床上——是极其暧昧的。
弥生遣了阿绮去衙门叫韩仵作,和段思南匆匆赶到影秋院。
周婷婷的尸体几近**,被粗大的草绳横捆绑在床上,半边身子掩了绛紫的床单,全都被死死捆着。配着她暗紫色的烟水百花裙,血液四溅,皮肤青紫,胸口有两个鲜血淋漓的大窟窿,本来秀丽的脸庞狰狞可怖,有股异样的诡异之感。
她眉头紧锁,瞪大双眼,大张着嘴巴,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呼喊。弥生只看了一眼,便和段思南说:“她表现出了极大的惊异与恐惧。凶手是她意料之外的人。”她站直了身:“她认识凶手。”
段思南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程原和县丞公子程钦被人从男宾的宴席上匆匆唤来。两人听到了小厮的尖叫之声,饶是心中有准备,见到周婷婷的尸体时,皆是大惊失色。
弥生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
程钦双手颤抖,几步便冲到床前,大声疾呼:“婷婷!婷婷!”他眼中盈满焦急悲愤之色,伸出手使劲摇了摇周婷婷,却是于事无补。
而程原则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这是他的住所,他的床榻,嫡嫂陈尸于此,其中意义显而易见!
他皱紧了眉头,指着尸体,微微颤抖,大声辩驳道:“这不可能!”
程钦几乎目眦尽裂,转头怒喝道:“你觊觎于你嫂嫂多日,没想到竟然这样对她!程原!你这个畜生!禽兽!”
“我——!”程原还未来得及分辨半句,程钦突然起身,冲上前,朝程原扑去。那样子,竟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疯狂模样!
段思南站在旁边,很快反应过来,微微蹙眉,倾身往前,伸手一拉,抓住了程钦挥舞的手腕。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却让程钦不得上前一步,动弹不得。
他薄唇轻启,声音如潋滟水波:“程公子,事情还未明了,请冷静。”
程钦还在挣扎。但被段思南静静注视着,只觉得有千钧之力压来,终于渐渐失了戾气,无力地倒在地上。
程原终于回过神来,往后退了几步。他拼命地挥舞着双手,神色紧张,死死盯着段思南和弥生,辩驳道:“这不是我!有人诬陷我!”
段思南和弥生都没有说话。影秋院里弥漫着令人压抑的气氛。
弥生并未理会程原,只扫了一眼屋里的陈设,又走到床前仔细查看了周婷婷的尸体。她的指尖轻轻捻起周婷婷胸前一处伤口的血液,还是温热的红色。她抬眸看着段思南:“她刚刚被杀。”
段思南慢慢放开程钦的手腕,一挑眉,“这么说来?”
弥生点点头,“刚才她站在后院阁楼上,女眷们都看到过她。按时间看,她应该从阁楼下去,进了影秋院,然后被后来进院子的人杀害。”
“除了程原还有人进来过吗?”段思南问。
“还得将县丞府上下都盘问一下。”弥生将手盘起,转身看向崩溃无力的程钦,和慌乱无措的程原,“也还得等韩仵作查看后再下定论。但是,现在看来,在周婷婷下了阁楼后,唯一与她有过交集的人,就是程原。”
她的目光冷冷射向目光空洞的程原。后者吓得脸色惨白,早已失去了辩驳的能力。
“泓景。”段思南喊了一声,“派人将程原请到衙门,我们有话问他。”
“是。”
**
一场生辰寿宴生生演变成了血腥的屠戮。
县丞府上下一片混乱。少夫人被杀,大少爷悲痛欲绝,二少爷却成了最有可能的凶手,这场谋杀案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桃色秘密。
浮梁县衙门里,弥生抱着肩,冷眼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程原。
“大人……捕头……我没有……我怎么可能……”
“别哭了。”弥生厌恶地皱了眉,打断他语无伦次的辩解,“说清楚。”
程原连忙拿拷了镣铐的手擦了擦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
弥生见他已经不哽咽了,才问,“你把那日你去过的地方原原本本说一遍。”
程原努力回忆道:“那日……我有些失意,便去后院独自喝了两杯……然后进了影秋院收拾了一下,便到了男宾席应酬一番……没过一会儿,就,就……”
弥生提醒道,“你进了影秋院时,可有见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没有。”程原连忙摇摇头,“我喝了些酒,有些醉意,也记得不太清楚了。”
弥生眼中一抹锐色闪过,“可是有很多人看到,在你之前,你的嫂子周婷婷,也进了你的院子。”
“他们这是污蔑!”程原激动道,颈上爆出青茎,“他们合伙,欺骗你们!我进影秋院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弥生沉吟片刻,又问,“那日你为何失意?”
“是……是……”这回,程原回答得并不痛快。
旁观的段思南桃花眼中溢满流光,一抹嘲讽之笑浮于唇畔:“是因为你嫂嫂吧?”
程原震惊地看向他,哑然。
段思南笑意更甚,“觊觎你嫂嫂多日,此事,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