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整个北朝都知道了这件事。皇上十年前在朝堂上说的话,终究兑现了。十年前顾文昭就对上官斯南说过,你那在江南长大的女儿,年龄与五皇子相合,说不定,是一段佳缘啊。顾文昭既然说了这句话,就不是玩笑,人们都知道,早晚不过一道圣旨而已。
上官小姐回来之后,满朝文武都在猜测,皇上究竟何时赐婚?
有过好几次能够赐婚的场合,要不就是被信王推辞了,要不就是上官小姐不在场,如此耽搁几月,终究赐婚了。
辰王顾云潋近几日一直在临王府奔走,皇上吩咐过,自己是兄长,要多照顾着。当然,顾云潋此举也会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尽责的好兄长。
秦致远死了,顾云湛昏迷不醒,信王禁足,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那道赐婚的圣旨,如同天打雷劈,将他的喜悦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思。
小石头回厉城之后,是自己先认识的她,也是自己对贤平侯府多方照顾,可是父皇还是不由分说的斩断有缘人!要是让小石头嫁进信王府,嫁给顾云濋那杀人不眨眼的冷漠之人,只怕她要终日郁郁寡欢了。
可是皇上金口玉言,如今这件事已经举国同欢,自己还能做什么?是背负着骂名带着小石头私奔?还是不顾父子、兄弟之情抢亲?亦或是搅得信王府鸡犬不宁?
那些都不是他顾云潋能做的吧。
但,为了那晚在馄钝摊上偶遇的女子,不做一次辰王顾云潋,值得。
(贤平侯府)
今日接了赐婚圣旨,又与那信王府的人理论了一番,锦石的心情十分郁闷,传旨公公说了,自己现在不方便出门了,算了算日子,离十月初七竟然连一个月都不到!看来皇上是真的急了,秦家这次死了儿子,那他们的依靠,全部都是顾云濋这个外孙了,皇上的思虑是周到的。从锦石自己的角度来说,嫁给信王,能够让上官家抹去谋害皇嗣的嫌疑,她没得选,而且也心甘情愿。
由于时间很紧,所以最近上官家有的忙了,明日就会有教习嬷嬷来贤平侯府教自己宫规,还有婚礼的事情,真是让人喘不过气。
周氏这时来了,“娘,天已黑,怎么不去休息呢?”
“娘是想来问你,关于嫁衣的事情。”
锦石这才看到,周氏手里的包袱,鼓鼓的,不知装的何物,她想起来,女子嫁人,嫁衣是要自己的娘帮着来做的,可是自己的母亲早已西去,周氏想的如此周全,锦石不由的感激:“娘,谢谢你。”周氏拉过锦石的手坐下,打开那包袱,里面是一件简单的嫁衣。
大红的颜色,金线简单的勾勒出一双鸳鸯。
“以前嫁给老爷的时候,他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这嫁衣样式也很简单。”
“不过,这却是娘最贵重的东西,对吗?”
“娘现在最贵重的东西,是你们,还有这个家。”没有家,没有丈夫和子女,嫁衣的意义在哪里?“我想着,把这嫁衣给你参考,明日我去叫了玉致轩的姨娘来,我们一起商量着,给你做个厉城最美的嫁衣。”
锦石愈发感动起来,自己一介孤女,她并未看重自己的婚事,可偏偏周氏万事想要做的很好。“娘,我……”“如今事已成定局,信王虽然性格冷淡,但你日后与他好好相处,再冷的心都是可以融化的。”周氏知道锦石对信王没有感觉,但是缘分二字,谁能说得清楚呢。
锦石只好点头应着,她不想让上官家的人看出自己不喜欢信王,那样的话,上官家的人一定会自责。
在她的心里,不管信王的性格是如何的,她也不想去了解。
“娘,夜深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好,那我就把嫁衣留在这里,你等会看看,明日我们再商量。”说完周氏就离开了,锦石将那嫁衣拿出来,的确样式很简单,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嫁衣了,况且算起来,那时候上官皇后还不是皇后,上官斯南也不过小官,周氏嫁给他,自然是料想不到今日的遭遇吧?一匹大红的云锦布,绣以几针金线,就这样出嫁了。
‘简单虽简单,但很好看。’每个女人穿上嫁衣的那刻,都是最美的。锦石展开那嫁衣看着,尺寸很小,想来,周氏年轻时也是玲珑身段,出嫁的那日,一定极美。
正在这时,锦石的门被推开了,她还以为是今朝,于是开口:“今朝,快看,娘的嫁衣,是不是很好看?”
门口那人迟迟未开口,看着她的背影,举着一件红嫁衣,认真端详,在遥遥的烛光旁,那么美。可那嫁衣于他而言,很刺眼!“实在难看。”
锦石被这男子的身影惊住,拿起嫁衣转过身去,辰王。
“三辰王?”
“是本王。”
顾云潋走了进来,锦石有些手足无措,又望着门外,府里没人看到他来吗?“王爷,您,这……”锦石觉得实在不妥,想将他赶走。
“放心,没人发现。”凭他的能力想随意进出贤平侯府,实在是简单。
锦石一听放心了不少,不过还是继续开口:“王爷,这样唐突闯进来,实在不好。”
看着她想把自己推出去,顾云潋蹙了眉头:“锦石,跟我走吧。”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王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锦石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我送你并蒂莲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这是顾云潋第一次,当着锦石的面表明自己的心意。
锦石多少还是有些无措,她虽猜出了顾云潋的心意,但此刻他亲口说了出来,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王爷,你回去吧,我还要忙着做嫁衣。”
顾云潋看了看她手里拿着的嫁衣,冷笑道:“你可知,我那五弟的性格?性格寡淡,杀人不眨眼!”
“他因为不近女色是以性格寡淡,至于那杀人不眨眼,那是上阵杀敌,若是王爷你在战场上,难道不杀敌人吗?”其实锦石也不了解信王,但是她在顾云潋面前,只能这样说了,都说那信王不近女色,厉城很多小姐想示好他都不给机会。至于杀人不眨眼?更是好笑,于他个人,在他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可是于这个天下,他为了一方安宁杀的是敌人。凡事要分角度,在齐国人眼里,信王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可是在北朝人眼里,顾云濋就是神!
锦石突然也发现,自己的心里,开始维护顾云濋了。也料不到,自己一下说了这么多。每一句,都是在夸顾云濋的好。虽不曾相识,但听了好多他的传言,自己也开始佩服,甚至有些仰慕了……。
听了锦石这句话,顾云潋眼神有些伤感:“你可见过他?”
“没有。”这句话,锦石倒是回答的坦荡。
“你跟着他,等着你的只有无尽的苦痛!”
不料锦石竟然反驳道:“那若是我跟着你,就会有幸福吗?”
顾云潋想也不想,立刻开口:“这是自然!”他会永远对锦石好。
“你要带我走,可以,那你准备把我带去哪里?若是我要你陪我隐居江南,你可愿意?若是我要是放弃这皇子的身份,你可愿意?”从月光玉那件事,锦石就已经知道了,顾云潋这人,对权势的渴望。
顾云潋听到这句话缄默了,的确,这些他都没有想过。他只想着,把锦石带去某个无人找得到地方,等自己得了天下,再把她接回来,可是刚刚她说要让自己陪她会江南,这确实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看着顾云潋没有说话,锦石拿低了态度,轻声细语的说:“你若带我离开,皇上不会原谅你,我若跟你走了,我的爹娘还有兄长怎么办?三哥,我们不能这么自私。”顾云潋的心,锦石已经知道了,能够在接到圣旨的当晚来府里找她,还说要带着自己离开,任何人都会感激的。
但是顾云潋的心里,皇位更重。
自己的心里,上官家更重。
“三哥,你回去吧,今日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
顾云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开口:“等着我。”等我扫清一切障碍,就把你从信王身边抢回来。
“三哥,我已心有所属。”今日本不想开口说这句话,可是顾云潋一再坚持,锦石只好开口说了这句话。
“顾云濋?”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会被赐婚给信王,所以我的心,已经属于他。”
顾云潋听了这句话,万念俱灰,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他以前一直在嘲笑着顾云濋,父皇给他赐了个毫无权势的婚姻。他还想着,顾云濋配了一个江南乡下的丫头,这是讽刺。
可那日在茗竹居知道了她就是上官锦石,他的心,可能就已经不受把控了。
这次,自己没有输给顾云濋,他只是输给了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