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终于来了。
锦石在前厅诵经完毕,回了厢房,巳时,上官家应该就会派人来接自己回家了吧。不过刚刚进到厢房,今朝和茉莉就已经在房间里等着自己,茉莉上前把锦石拉着坐下,桌子上放了一碗素面,今朝递过来一双筷子:“小姐只记得今日是回家的日子,怎么就不记得今天是你十八岁的生辰呢?”锦石听了这样一句话,居然有些哽咽了,在江南,师父也会为自己过生辰,可是这几月,她只记得六月初七就是回家的日子,果真忘了,今日还是自己的十八生辰。不知不觉自己就十八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或许早就嫁人了吧,而自己因为报仇,因为皇上的一个念头,拖到了今日。
锦石红了眼眶,捧着碗说了声谢谢,安静的吃完了素面,要是日后每一天,都能如此刻一般开心,该多好。
吃完面,今朝和茉莉伺候锦石沐浴,今日回府,需要好好打扮一番。
一身淡紫色宫装,将她的皮肤衬的更加白皙,她站在镜子前转了两圈,以前在江南也这样穿过,自从来到厉城,除了西郊马场和定玉阁,自己就待在青姨的别院里,穿的要多简单有多简单,今朝在一旁挑着簪子,锦石说了一句:“不要玉簪子,步摇就好。”可能是因为,那日楚韫说自己的玉簪子太丑了,是不是真的自己的审美有问题?锦石轻轻的上了些许脂粉,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今朝和锦石从小一起长大,早已不足为奇,倒是茉莉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姐,以前在木青别院,木管事也给小姐准备了很多衣服,可是小姐为了图方便,选了最简单的款式,今日突然穿了宫装,比起厉城的官家小姐,自己的主子的确略胜几筹。
吩咐茉莉简单收拾东西之后,住持已经来到了厢房:“施主,贤平侯一家已经在寺庙,让贫尼领着施主过去吧。”此时锦石倒是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也只是尚平管家来接自己,上官家的人居然都来了?锦石微微颔礼,便跟着主持往前厅去了。
上官斯南和夫人周氏、儿子上官既明早已在前厅等着锦石,远远就望着主持领了三个女子,主持后面的那位身着淡紫色宫装的,一定就是锦石了吧,看着她们越来越近,单是那身影就让人觉得是个步步生莲的女子,锦石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所有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觑,可能彼此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锦石率先跪了下来,为他们行了一个大礼,礼数周到全面。“父亲、母亲、兄长,锦石不孝。”
上官斯南已经红了眼眶,公主和先皇长得太像,反而一点不像容兮娘娘,虽然容兮娘娘也是花颜月貌,但是公主和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丽。容兮是山眉水眼的温婉之美,而锦石是步步莲花的明媚姿色。上官斯南赶紧将锦石扶了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简简单单几个字,锦石已经知道了上官斯南的意思。
“锦石,我是娘啊。”周氏已经迎了上来,紧紧握住锦石的手,这是南朝的公主,将来要叫自己一声母亲,何德何能!
“孩子,来,这是你哥哥,既明。”锦石抬头看了看上官既明,翩翩少年,一看便是文德兼备,若不是南朝旧臣的儿子,一定可以在官场搏一搏。上官既明却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妹妹,他并不知道锦石的身份,一直都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让妹妹远离家人,独自在江南长大,对着这个妹妹,他一直都很愧疚,如今亲眼见到日盼月盼的妹妹,她出落得如此大方,不知吃了多少苦。
“哥哥……哥哥……”锦石一连叫了好几声,上官既明也没有反应,倒是周氏推了他一把,上官既明才反应过来:“啊,妹妹,妹妹,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锦石突然很感动,这一家人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如今全家人都来寺庙接自己,而且真的把自己当家人看,在她一贯的幻想里,上官家应该只是给她吃给她住,或者以公主的身份尊敬着,可是没想到他们如此这般,锦石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上官家的女儿。
锦石和周氏在一边相拥而泣,上官斯南对着住持道谢,“多谢住持这些日子对小女的照顾。”“侯爷客气,小姐灵性十足,一看就不是凡人。”左右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不过住持也没多说下文,一番对话之后,一行人拜了拜观音菩萨,便离开了。
上官斯南父子单独各一辆轿子,周氏拉着锦石上了她的轿子,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的回城了,在轿子里,周氏一直盯着锦石,公主真的长大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公主是怎么过来的。“公主……”
“娘,我叫上官锦石。”一声娘,表示锦石的真心,上官锦石,也在提醒周氏,她的身份。
“好,好,好,锦石,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师父一直在教女儿,也给了我最好的条件,娘你放心,我没受苦的。”“你师父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锦石被周氏这一问搞得很茫然,娘为什么会关心师父?莫非师父真的是失踪的上官皇后?
“师父也很好,玉家名震江南,师父也不会受苦。”听着锦石这样说,周氏叹了一口气,“女儿,上官家也一定不会亏待你,放心吧。”锦石拉了周氏的手,笑的很乖巧,“我也会孝敬爹娘还有哥哥的。”先不说上官家将自己认作女儿,就凭他们为了南朝臣民苟活在厉城,自己也必须对他们好。
周氏和锦石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一行人马已经进了城中,大街上也有很多人在旁看着,小声的讨论着。
“那个克兄命的上官小姐回来了”
“说的是十八岁之前必须待在江南,两兄妹不可碰面……”
“唉,真是可惜,上官小姐都十八岁才回来,同龄的姑娘都嫁人了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听说圣山早就有意把上官小姐嫁给信王,要不然你说,信王怎么到今日都还未娶妻啊。”
“难怪啊,看来这信王也是痴情,等着上官小姐回来……”
人们嘀嘀咕咕的讨论声,多多少少还是落在了锦石的耳朵里,周氏握着锦石的手:“锦石,那日宫宴,皇上也问起了你,可是我看那信王似乎有些抗拒,想来他一定不愿和我们联姻,你爹那日说了其实也无妨,若你不愿,趁着皇上没赐婚,我们先表示出不愿。”锦石有些震惊,原来上官家之前就将自己的路想的如此远,都考虑到了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可是娘,我若不嫁给信王,如何去秦家?”
“其实你去了秦家,也是危险的,我和你爹最怕的就是害你身陷囹圄,难道非要嫁给信王才能扳倒秦家吗?”难道非要嫁给信王才能扳倒秦家吗……这句话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锦石一直都觉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不嫁给信王,可能扳倒秦家会变得更难一些,但不代表不能成功,她的心里,已经渐渐出现了拒婚的念头。
车马已经到了贤平侯府,侯府门口已经围了些人,虽然护卫将他们隔得很远,但是人们还是卯足了劲想看看这上官小姐,一家人下了轿子,侯府所有的家丁佣人丫鬟已经在门口候着了,锦石一下轿,众人都跪了下来:“欢迎小姐回府!”锦石终究有些震撼了,上官家做的太多,太周到,自己万万没想到的。
远处围观的人们,小声的讨论着,“这上官小姐,远看身形玉立,肤若凝脂啊。”
“就是不知道五官长得如何?”
“想来上官公子那么好看,妹妹也不会丑的。”
“只是她没在厉城长大,不知道这上官小姐是不是和村姑一样啊。”
“不至于吧?江南可是出才女啊……”
人们众口千词,随着锦石的身影消失在府门,人群也随着散了,要是锦石知道有人猜测她是才女,一定会笑出声的,她琴棋书画、诗舞礼茶,就精通了琴棋舞、礼仪,其余的,只是会而已。要是日后有人让她吟诗作画,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拒绝,要是让她踹门、与人论理,那她一定做到很好。
在厉城人们的好奇讨论下,锦石终于回上官家了。
进了侯府,锦石还是欣慰的,至少这北朝皇帝是真诚的要拉拢上官斯南,府邸够大,也够好,几进几出,“锦石,让你娘带着你回房看看,看完了我们一起领你转转这家里,熟悉环境。”上官斯南慈祥的对着锦石,锦石对那个“家里”二字尤其敏感,家啊,这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