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是家里的老二,上边还有姐姐云画,下边有弟弟云禹。她从小就没有感受过来自家人的温暖。
上小学的时候,云鬓美术课要买彩笔,老师要求每个人必须都带,否则不许进教室。回去后,就跟母亲说,一听脸瞬时拉下来:“一天就会花钱,想要钱门儿都没有!”她心里一颤,可老师的话又逼迫她不得不去死缠烂打。整个饭间都是她哀求的声音,母亲仍是无动于衷,直接去睡觉,并没有要给她的意思。快到上学时刻了,迫不得已再次央求。只见母亲雷霆万钧,大吼:“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尽乱花钱,真是养了个白眼狼,要你有什么用,快死去吧!”她是哭着走出家门的,坐在座位上委屈地泪下眼泪。最后是同桌分了一半给她,两人互换着用。忘记说了,从小到大云鬓都是自己去上学,放学回家也是自己走,没人去接送她,无论刮风下雨暴雪。早饭都是自己泡一袋方便面或是热一杯牛奶对付过去,记忆中她很少吃过母亲做的早饭。可使她伤心的是,没过多久,弟弟就有了新玩具手枪,她的彩笔依旧没有着落,只能捡教室里同学丢弃的旧彩笔,零零散散居然凑齐了十二色。
没有她喜欢的玩具,总是玩姐姐剩下的。基本的文具常常缺少,喜欢的课外书几乎没有,导致她很长时间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自卑心理就是从小产生的。商场她看上的衣服鞋子,无论再怎么恳求,都无济于事,按母亲的说法是,你姐姐的衣服一大堆你能穿,买那多余的白花钱?可为什么姐姐弟弟都能买新衣服新玩具,偏偏只有我要穿剩下的玩剩下的?这些话她不敢问,只能留在心底。童年的阴影太过深刻,直至长大,看到芭比娃娃,彩笔文具,她都会忍不住买回家。那时她多么渴望,自己何时才能长大,成为大人离开家,独自生活。
随手打骂那是家常便饭,父母心情稍有不顺,就拿她出气。她时刻提心吊胆,不知道下一秒又会惹他们怎么不高兴。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说在诋毁毁坏她的这条道路上,母亲充当了怂恿者和从犯的角色的话,那么父亲就是主犯和刽子手。他从来不关心她,不和她聊天沟通,只是在她考了好成绩家长会上一顿炫耀吹嘘。她想坚持去做喜欢的事情,总是冷嘲热讽:“就你那样子还能干成事?”或是在失败后,会说:“看你就做不成,你那球样还想干那事,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他会当着外人的面打她,骂她:“什么狗东西,真他妈贱****,拿出去卖都没人要的货色!”她怀疑人生,她一定不是他们亲生的。
初三那年冬天,晚上放学给几个同学讲题,回家的路上,被几个混混拦住调戏。那条路很黑,有时发生抢劫,混混闹事。她放学晚,想让父亲在路口等一下。几次三番寻求未果,每次只能绕很远的路回家。这次在学校耽搁太久,着急回家,不然回去又被骂,就从这里走。没想到遇到这么一群人,当时她吓傻了,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把书包挥向对面的混混,没了魂儿似的跑,衣服也被拽走了。一路惊吓跑回家,快到门口时,又被邻居家的狗大黑的狂吠声惊到,真是命运多舛。再说进家门,等来的不是家人的担心,而是恶语相对:“这么晚回来,又去哪儿鬼混去了,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搞,真是越大越不知羞耻。”“出去卖了呗,也不看看她那副德行!”
云鬓当时摔门而出,这样的家,不回也罢。数九寒冬的夜晚,只穿一件毛衣,冻得瑟瑟发抖。她蜷缩在楼梯下,夜太黑,不敢走出去。恐惧加上心寒,神经变得麻木,意识开始模糊,眼皮灌了铅似的,她闭上了双眼,脸上还挂着被风吹干的泪痕。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很大的喧嚣声吵醒。
睁开肿胀的眼睛,探寻声音来源,原来是楼梯附近的一家人刚从外边吃饭回来。前边开门的妈妈抱怨天气能冻死个人,边嗔怪孩子穿得少,以后出去注意多穿点。爸爸笑嘻嘻地看着妈妈,一副酒足饭饱后的悠然自在。后边低头玩手机的女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偶尔附和几句妈妈的唠叨。一派和睦景象。云鬓不禁嗓子胀痛地哽咽。想到家人,自她出来就没见到他们追出来,不管不顾,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实在太冷,抵御不了严寒的侵袭,耷拉着脑袋回家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家里,母亲在客厅看电视,发出嘻嘻哈哈地笑声。在她听来,格外刺耳。父亲已经睡熟,鼾声如雷,快要把天花板震下来。姐姐和弟弟在各自的房间,只有她像个外人一样,不属于这里。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一路无人问津。
爬上床,躲进被子里,世界与她无关。半夜饿到肚子痛,为了避免惹来责骂,又有骨气作祟,摊在床上,昏睡过去。
在这个家中,她永远是被讨厌的那个人。弟弟总会无缘无故地跟母亲告状,冤枉她。姐姐盛气凌人,经常欺负她。
弟弟会趁她用电脑学习的时候,霸占电脑,玩游戏。她申诉,换来的是心痛。“家里哪样东西都是不属于你的,就算是你现在住的房子,以后也没有你的份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会勾搭男的么,有能耐找他们养去,赶快给老娘滚!”
姐姐会乱翻她写的日记。翻出来她和男生互通的情书,讥讽她,骂她不要脸。当众读出来,使她成为众矢之的,再次遭受恶毒的攻击。
父母对她的控制欲极强。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事物,不能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他们喜欢用强压政策将自己的思想观念灌输给孩子,看着孩子按照他们的想法顺从执行,自豪不已,俨然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雕刻作品,取得了巨大成就。用他们的话说:“你的命都是老子给的,听老子的话天经地义,为老子做这些事是你的义务。”
家里所有的家务都由她来做,脏活累活重活都由她来干。在她看来,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就欠了父母巨大的债——命债,逃不掉,甩不开。她生来就是来还债的,而且用一辈子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