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册封郡主意味着从此身份便不再是臣下之女了,而是皇族众人,义女与亲生女儿不同,不可随“琅”字辈分,却也要区别于原生家族,因此去了“连”字,改称“珠弦”。连弦被封了“珠弦郡主”之后便要奉旨迁入宫中居住,连弦特请求了太后想要携带两名贴身的侍女入宫陪伴她,太后自是欣然应允了。
如此一来,芮府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安排女医刘孙氏入宫看顾连袖了。
临行前夜,芮夫人特意招了刘孙氏到屋内密谈。这些日子的相处,芮府上下待她皆如上宾,前几日刘孙氏的家中有书信来,说是平南将军已提拔了她夫君刘明正为“都头”,刘孙氏很是欢喜,更加信任和倚靠芮氏。
“女医此去,老身便将良王妃娘娘的性命交托于你了!”芮夫人拉着刘孙氏的手,促膝而坐。“请女医定要替老身保全娘娘和她腹中之子。”
“夫人放心,贱妾身无所长,若论妇婴之科,贱妾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刘孙氏此言倒是宽慰。
“原为王妃娘娘诊脉安胎的御医是皇后娘娘指派的,来头不小,但此人敌友难辨。”
芮夫人顿了一顿,又道:”宫里人所忌讳不敬尊上,我等虽有猜测,但不敢妄下断言。女医此次入宫,是以小女连弦的乳母身份入宫的,着实是委屈女医了,但请女医无论是诊断如何都切不可声张。凡事都得秘密的进行,良王和小女连弦会全力配合女医。”
刘孙氏闻得芮夫人此言,更深觉此去任重道远,不敢有丝毫怠慢。半宿深谈之后,刘孙氏回房准备携带入宫的诊箱,刘孙氏擅长妇婴之科,便随身有一些常备治疗普症的药材、药粉,还有祖传的秘制药丸。清点收拾之后便合被欲眠,想到明日入宫后的种种变数,复又辗转反侧。
次日一早,宫里便派了宫驾至芮府迎接珠弦郡主连弦,前日内廷就送了郡主的吉服礼冠来,芮夫人早起又与连弦嘱咐了良多,时辰将近便送了连弦出门。连弦带了心如、心月和刘孙氏三人一同进宫,,一应的首饰衣裳皆有心如、心月二人准备妥当。芮夫人亦为她预备了不少钱银傍身。
到了内廷,因是由淑妃收为义女,连弦便被安排居住在淑妃瑞祥宫的西配殿,先拜见了义母淑妃,淑妃又派了小太监小游子、小尹子,宫女兰卉、兰心四人去侍奉连弦。安顿之后,连弦在淑妃的陪同下去拜见了太后、皇后。
太后很喜欢连弦,便吩咐她常常到昭德宫陪伴,连弦也自当从命。
“如今封了郡主入宫,便与从前的‘臣女’不同了,如今已为皇室中人,举止品行就都应有皇家威仪,你可明白?”这是在皇后宫里时,皇后娘娘给的的一番交代。
“是,弦儿谨记皇后娘娘教诲,不忘皇后娘娘恩德。”连弦好生的拜了皇后。
一旁的丽妃开了腔:“本宫曾见这三小姐,绝非池中之物,定是要一鸣惊人的,如今看来这么快便应了本宫当日笑谈,郡主可真是天赐的福气啊!”
淑妃收义女本是不用去参拜宫中其他妃嫔的,丽妃许是算好了时辰到皇后宫里请安,连弦便也一并拜见了她。
“呈丽妃娘娘吉言,弦儿定感记于心。”连弦拜了丽妃,丽妃也好生得意。淑妃平日就见惯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也不理会她,便由着她得意去。这人心性便是如此,凡事有利无利都要争一争,像是以此逗趣来打发宫里百无聊赖的光阴。
午间,连弦侍奉了义母淑妃用膳,乘汤布菜十分尽心,淑妃也很是欢喜,稍稍填补了琅琳外嫁的一点缺憾。饭后,连弦又服侍了淑妃午休,坐于榻旁轻启蒲扇为淑妃纳凉。待淑妃睡去方才离开,又交代了淑妃近身的宫女,说自己午后要去探望良王妃娘娘,请代为禀告淑妃娘娘。
初来宫里,新指派来的四人尚不知底细,连弦思量还是小心为上,便留了心月在住所,让她带着小游子、小尹子,兰卉、兰心四人好好整理她带进宫的行李,自己带了心如和刘孙氏佯装带了礼品去往良王宫中。
良王事先也预计了连弦忙完琐事便立即会带同女医来探连袖,便在宫中候她,果然午膳后不久便有通传说:“珠弦郡主求见探望良王妃娘娘。”
一见连袖,仍是百般不适的卧在榻上,连弦向琅竟递了眼神,琅竟即刻会意屏退了左右,
“本王见你姐妹二人定是有体己话要说,就不在这碍事了,珠弦郡主且好好陪陪王妃。”琅竟说完便带了门出去离了寝殿。
此刻寝殿内只剩有榻上的连袖、近身的紫芸,还有在榻边紧紧握住连袖双手的连弦。刘孙氏则候在一旁仔细端详连袖的面容,心下已觉不妥。
连弦示意心如到门外守着,防止有人偷听生事。然后起身让位给刘孙氏,请她为连袖把脉。
刘孙氏搭于连袖脉上,静听了一阵,双眉紧皱,原本的川字纹更深的刻进皮肤。连弦在一旁见状更加忧心起来,暗自忘了紫芸一眼,紫芸的表情也甚是忧心,这些日子她日日侍奉在连袖身边,连袖的不适一日日的加重,人一日日的消瘦,面色一日日的变得暗黄,这些种种她都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半晌,刘孙氏的手才脱了脉,默然片刻,示意紫芸有事要询问。连弦便独自陪在连袖身边。
“姑娘,借一步说话。”刘孙氏小声向紫芸道,两人便悄悄到了外厅。
“嬷嬷,可是有嘱咐?”紫芸问道。
“老身是想问姑娘,王妃娘娘是否有头晕目眩甚至昏厥的状况?”
“是,时常都有。”紫芸回答,“娘娘时常都会觉得头疼得厉害,最近几乎不怎么坐起身,连同脖颈肩膀都会酸痛。”
“王妃娘娘的饮食如何?”刘孙氏又问。
紫芸即刻答道:“娘娘的胃口很不好,害喜得厉害,再美味滋补的膳食都进不了多少。”
“娘娘都用十分补养的膳食?”刘孙氏再次确认。
“是啊,张太医说,娘娘体虚,怀孕有辛苦正是需要好好补养身体,才能有体力生养啊!”紫芸解释道。“皇后娘娘又对咱们王妃特别的关爱,命御膳房日日都做了最上等的膳食送来,只可惜王妃娘娘害喜厉害,进的并不多,也是可惜了。”
“王妃娘娘这里是否有御医的药方脉案?”刘孙氏想再进一步确认自己的估计。
紫芸摇摇头,道:“药方脉案都会在太医院存档,各宫并不私下保存。但张太医从来都侍奉勤谨,所有药饮从抓药到熬制都亲力亲为,不许旁人插手。若是嬷嬷想看药方脉案,恐怕要直接找张太医才行。”
刘孙氏想到看顾之事需隐秘进行,也相信自己的判断,稍后王妃醒来再做进一步确诊便可,药方脉案之事便不再多言。
这厢,连袖微微睁眼,见竟是连弦陪于榻尾,此刻连弦正为她按摩着双足。就轻轻唤了她一声。
“妹妹。”
“长姐醒了。”连弦即刻停下手,为她掖实了被角,起身来到身边与她说话。
“听说妹妹前日认了淑妃娘娘为义母,皇上还封了‘珠弦郡主’,真是喜事一桩。”连袖说话声音轻微,有气无力,却还是努力的挤出微笑。
“不算多好的事,也不是坏事。我只觉这样才能日日来陪伴姐姐倒是不错的。”连弦揉捏着连袖的手,轻轻按摩边说到。
“宫里的确是规矩多,想必你是不喜欢的。”连袖想要坐起来,连弦即刻扶了她,拿了软枕垫在连袖腰部。
连袖坐直后,便望见前厅紫芸在那儿和什么人说话,觉得奇怪,就询问连弦。
“那边的是何人?和妹妹一同来的么?”
“姐姐,那是家里让我带进宫来照看姐姐身子的女医。”连弦压低声音:“家里知道这事必须秘密进行,不可让人察觉她女医的身份,只道她是我自幼跟随的乳母。”
连袖一脸愕然,又问:“王爷可知道此事?”
“良王殿下自然是知晓的,女医得以顺利进宫,还多亏了有王爷暗中相助。”
这时紫芸和刘孙氏交谈完又进入寝室,紫芸见王妃坐起身来忙过去检查有没有被安置好,刘孙氏则问了王妃几个问题:“王妃娘娘,您是否坐卧之时也有晕眩之感?”
连袖点点头,道:“有孕起就时常头晕目眩,而且觉得越来越严重了。”
“最近有没有感觉呼吸也比较困难了?”
连袖点点头,这些症状都被刘孙氏说中了,心里也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女医添了几分信任。刘孙氏又检视了连袖的眼睛和舌苔,论断道:“王妃娘娘已有带下失血之状,若不及时补救,性命堪忧!”
一干人闻此言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