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回不去的记忆!
不是风,却是风,心随风动。
五年,对于一个人来说,并不是很长的时间。
但对于一个在成长路上习惯性依靠的人来说,五年里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度日如年!
点点的每一天都在度日如年,这五年了,她失去了那个离开亲人之后的依靠。
那个陪伴了她很久的人,阿哭。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这一走就是五年。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包括虾虾,包括丁当,甚至大姐,谁都不知道阿哭现在何处?在做什么?
点点想哭,她很委屈,也很难过。
阿哭走的时候才十三岁。
那时的他就已经很成熟了,他的心甚至比大人还要成熟,比女人还要细。
点点突然笑了,她想起了和阿哭在一起的那些时候。
她过了生平的第一个生日,吃了生平的第一个蛋糕。
那是阿哭给她买的,虽然不大,但点点很开心,那年她八岁。
点点记得阿哭带了很多的人来给她过生日。
当时阿哭站在桌子上,指着点点对大家说“今天是我妹妹点点的生日,她是我阿哭的妹妹,以后若是谁敢动她,我就让谁生不如死。”
他跳下桌子,拉着虾虾和丁当说“她们也是我的妹妹,和点点一样,谁敢犯她们,我就灭了谁。”
阿哭的声音很大,语气很是霸道!
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示着什么?
点点不知道阿哭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人来?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大家说?
现在她明白了,那是一种宣示,那是一种保护。
在这个边缘的社会中,点点、虾虾、丁当甚至大姐都需要这样的保护。
因为她们只是一群女人。
在这个边缘的社会中,女人永远都是处于弱势。
就算你再强大、再厉害,但女人的身份,终究会限制你很多。
何况,在这个原本就处在黑暗、灰色地带的边缘社群里,女人的境况,更不要说有多好!
点点还记得大姐那时故意装出很不满的样子对阿哭说“我是大姐,要是我被人欺负了,你会像对妹妹们那样帮我吗?”
阿哭却难得的嬉笑着说“你是大姐,我们欺负别人,你欺负我们,所以没人敢欺负你。”
随着阿哭一声哎哟,脸上就被大姐拧了一下。
窗外,车水人龙。
顶着喧嚣,冒着浮华!
“你在看什么?”丁当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屋子。
点点呡了呡嘴,“发呆。”
“得了吧,就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吗?”丁当靠近点点,嘴巴凑在点点耳边,“你在想大哥.”
点点瞪着大眼,“瞎说,才没有。”
丁当原地转了个圈,冲着进屋的虾虾招了招手,“小龙虾,我问你,你想不想大哥?”
虾虾忽然转过身,她那双飘得很远的眼睛里狠狠地闪动了一下,转身出了屋。
“她怎么了?”点点拉了拉丁当的手。
“谁知道?”丁当还在转圈。
丁当,叮叮当当,她的名字似乎和她的人一样,烦恼和忧愁永远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虾虾不停的射着飞镖,整个镖盘上插满了飞镖。
大姐一进屋就看见镖盘上满满的飞镖,轻轻的苦笑了一下。
“心情不好吗?”大姐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的点燃一支香烟。
虾虾把手放在胸前对着大姐比划了一下。
大姐站了起来,轻轻摸着虾虾的头发,“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不是也是一样吗?”
大姐慢慢走到扶栏边,她茫然的看着楼下不远处几个玩耍的孩童,随手将刚抽了一半的香烟弹了出去。
虾虾永远是那么的安静,她静静的站在走廊的边上。
她没有看大姐,她的手里紧紧捏着一个纯银的手镯,手镯已经被磨得光滑、铮亮。
那是虾虾第一次去SH时候,阿哭买给她的。
由于是第一次去SH她很害怕。
她不是怕SH的大城市,她是害怕走丢,她害怕一转眼就看不到阿哭。
虾虾知道走丢的后果是什么?
她就是被父母丢弃的。
所以,她的恐慌与害怕不是没有缘由。
也是在SH虾虾第一次坐上地铁,第一次去了外滩,第一次站在东方明珠塔下面。
也是在九曲桥,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乌龟,那么多的乌龟。
看她这么喜欢,阿哭她说给她偷一只。
她以为阿哭只是逗她开心,没成想阿哭真的给她偷了一只。
阿哭到底是怎么在人来人往的九曲桥偷到乌龟的,虾虾不知道,那个乌龟又被她在去看东方明珠塔的时候放到黄浦江里。
之前,她从不知道有SH这座城市,更没有想过能来SH不管走到哪里,虾虾都紧紧拉着阿哭的手,她害怕找不到阿哭,因为SH太多太多的人。
这个纯银的手镯就是阿哭在城隍庙给她买的,也是虾虾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她记得那时候大姐也去了,只是没有跟他们一起。
想到这里,虾虾抬头看了眼大姐,大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虾虾想起了阿哭在外滩给她说过的话“我们只是一群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我们必须得学会在这个边缘的社会中生存!”
虾虾根本就不明白阿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社会边缘人?
什么又是边缘社会?
她更不知道为什么年岁很小的阿哭能说出比成人还要成熟、世道的话来?
至于生存?
虾虾能懂,那就是想方设法让自己活着。
生存,让她学会了很多的东西,拿别人的东西,砸别人的店,砸别人的车,偷别人的家。
她至今都很混沌,到底是为了生存才去做了这些?还是生存逼她做了这些?
虾虾还很小,她并不能明白很多,更想不明白很多?
不止是她,还有点点,还有丁当,她们也不会明白?
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白、懂得很多呢?
虾虾只知道要吃饭要买东西,而这些,都需要钱。
但没人会给自己钱,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
阿哭已经走了,他不能再帮助自己,点点没钱给自己,丁当也没有,她们都只是孩子。
没有学上,没有书读,虾虾能认识很多字,也会写自己名字,但字写得不是很好,她们几个当中要数丁当的字写得最好。
教她们识字写字的是阿哭和大姐,阿哭走了,就是大姐一个人教她们。
大姐很有知识和学问,虾虾不知道大姐为什么会这么厉害?
大姐的身上,总有很多虾虾不知道的。
她总是能做出让虾虾惊奇和佩服的事情。
而且,她只是一个女人!
她也想做个像大姐一样厉害的人。
和她们一起的还有好几个男孩儿,但几个男孩老是欺负她们。
有阿哭在,他们就不敢,阿哭走了就是大姐带着她们几个女孩子。
虾虾知道阿哭从来不像那几个男孩儿一样,那几个男孩天天都去商场或者大街上去摸别人的包,但阿哭从来都不会去做。
他的目标都是那些出入大酒店开着好车的人,他会跟着他们好几天,然后才会下手。
每次阿哭都能弄到很多的钱,相比较其他人,阿哭是最悠闲也是最能弄钱的。
只要是跟着阿哭,不论是最早的虾虾还是丁当,还是最后的点点,她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到阿哭的影子。
丁当的机灵圆滑,点点的稳重、老成,虾虾的心机和手段。
无论是三人中的谁,都几乎是阿哭一步步带她们入的门。
大姐刚走到围墙外,就看到丁当和一个叫六毛的男孩打在一起,旁边的点点满脸是灰尘,头发也乱了。
六毛不远处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男孩子,他们正不断的嬉笑叫骂着。
丁当的身手无疑很好,至少不会像点点那样被打得浑身是土。
六毛被丁当一个扫腿给撂在了地上,旁边看热闹的几个男孩子大声的起哄着。
六毛刚想爬起来,他就看见了丁当手里的石砖朝自己头上招呼了过来。
六毛还没有来得及躲避,头上已经狠狠地被砸了几下。
“丁当。”大姐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丁当那只拿着石头还要砸下去的手。
“哼。”丁当狠狠地瞪了眼六毛,走过去给点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
那几个刚才还起闹的男孩子一看见大姐,连忙扶起六毛走了。
没有走多远,六毛又捂着头停下身对大姐喊,“大姐,三叔找你有事。”
大姐呆了呆,脸色暗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看点点和丁当,没有说话。
丁当扶着点点走到围墙大门口,“大姐。”丁当喊了声大姐。
大姐仿佛没有听见,呆呆的站在那里抽着香烟。
月。
在西。
冷月如霜。
一支忽明忽暗的蜡烛。
大姐一走进来就闻到一股很潮很霉的味道。
三叔就坐在用石板做成的桌子里边,他的脚边放着个火盆。
桌子上放着一个不锈钢大碗装的鸡肉,一个缺了口子的盘子里还有半条吃剩下的鱼,还有一堆带壳的水煮花生,还有一碗湖城的乾昌黄酒。
三叔不是很老,但很瘦,一头蓬乱的头发遮住了瞎了的左眼,他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从左眼穿过鼻梁再到脸上。
三叔用左手抓起一把花生,放在石板桌上,然后用手掌一压,只听得啪啪的轻响,花生就破了壳,他捡起花生仁放进嘴里嚼了嚼,再喝一口酒。
大姐把买来的猪头肉和两瓶绍兴花雕放在石板桌上,她打开装猪头肉的袋子,轻轻摊开,放到三叔面前。
三叔看了眼大姐,“你好久都没有来了。”他的声音很沙哑,就像捏着鼻子说话。
大姐鼻中轻哼了一声,“都几十岁的人了,脾气还那么冲,现在好了,吊着一只手。”
三叔没有说话,只是大口的吃着猪头肉。
大姐点了一支香烟,“说吧,什么事?”
三叔忽然停下吃,他挪了挪身子,把打着石膏的右手倚靠着石板桌。
“老七传话了,要你和他联手。”三叔摇了摇头,有些痛苦的闭着眼睛。
“想都不要想。”大姐扔掉香烟,使劲踩了几脚。
“不联手,你我都得死。”三叔看着大姐,本就沙哑的声音更是哑了,“我这只手,只是一个警告。”
“死就死,要跟他联手,没门。”大姐转身走向门外。
“诗诗。”三叔喊了一声,随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大姐并没有听到,她的人已走得很远。
“唉!”三叔猛地喝了口酒,他太了解大姐的脾气。
若是她不愿意的,你就算是杀了她,她也绝不会答应。
可眼下,还能有其他的办法吗?
三叔忽然一阵瘫软,他已是没有了办法。
不然,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